沈慕风屈膝单跪在她跟前,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精美的金丝绒匣盒。
他缓缓地打开。
轻羽织就而成的一小方天地,柔软而丝滑,中间镶嵌了只钻戒。
款式简约却不失大气,银光闪闪,璀璨如夜幕繁星,美轮美奂。
“当初你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我想,干脆就趁这次机会,向你求婚,正式地、隆重地,向你求婚。”
沈慕风仰头看着她,款款的深情里带了点无措“我知道,是我的所作所为让你困惑,你觉得我花心、不靠谱、处处留情,我没有办法辩解。尽管这样很俗气,但我还是要说,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大学时期,我喜欢你,可我不敢说,因为你的心思在别人身上,说了只会让我们更加难堪;
所以我就默默地看着你,陪着你;我不止一次的想,但凡你喜欢许庭川少一点,但凡我能够更加勇敢一点,兴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不用等这么多年;
你刚出国那一会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即使你不喜欢我,可你在杭城,在这里,我能天天看到你,心里有慰藉;
但是你走了,横跨太平洋,一万四千多公里,差了13个小时,生活似乎从此没有了交集,即便我跟你联系,我又能跟你说什么呢?
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竟是这样苦,半夜里突然醒来,想到的是你;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里,总有些地方像你,鼻子、眼睛、嘴巴或者别的;我和路白雅结婚的时候,我看着她,戴头纱,穿婚裙,恍惚又是你的影子。
所以你看,我活了三十三年,或许春心萌动,或许也喜欢过别人,但我永远都无法跟她们在一起,因为不是你,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你了。”
雪还在飘着,他睫毛微闪,含了零星浮白,说话时候的热气腾腾地冒出来,像雾又像炊烟。
冗长冗长的一番话,好似梦境,苏翎吃力地听,竟然不知作何解。
沈慕风又笑,嘴唇冻地有些绛紫“当初你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好像放了很久很久的烟花,全世界都亮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不会怯场了,也不会再让你跑掉了,这辈子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所以,苏翎,嫁给我吧。”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哭,因为总是有六角冰花落下来,落下来,又融化,冰冰凉凉的;
大概是哭了,要不然眼睛为何会如此酸胀呢?
她扶着他起来,朝他伸出手,缓缓微笑。
沈慕风从小小的丝绒饰盒里择了那枚钻戒,捧着她摊开的五指,一步步往上挪。
她的手指很漂亮,虽然有些褶皱,但秀窄修长,无名指缀了点点寒光,更若柔荑。
“钻是不是买小了?才几克拉啊?”
沈慕风傻笑“21克拉。”
“有吗?”苏翎摊开手仔细勘辩“骗人的吧。”
“冻死了!快别在外面傻站着了!”
“哎——干嘛转移话题?”
沈慕风拉着她进了家门,笑嘻嘻说“要是没有21克拉,我把我脑袋剁下来凑数!”
“神经病啊,谁要你的脑袋?”
苏之凯见他们和好如初,喜颜悦色道“对嘛,小年轻有什么矛盾,哄一哄、说开了不就没事了?”
俩人相视而笑。
“慕风,今晚留下吃饭吧?”
“好嘞。”沈慕风又悄声向苏翎道“陈娇娇那边,三个月之后可以做羊水穿刺,如果是我的”
“不管是不是你的,都等生下来再说吧,羊水穿刺有风险,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沈慕风皱眉。
苏翎又说“如果是你的,你有责任也有义务抚养。”
“我知道,我只是怕你”
“戒指我戴了,婚我也订了,逃也逃不掉,我还能怎么办呢?”
沈慕风笑着亲了亲她“今晚跨年,就当是全新的开始,好不好?”
“刚刚那是什么?”
“???”
“像接吻吗?”
苏翎瞪他一眼,主动捧了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老板,怎么还不下班?”
宋词推开办公室的门,见他还在打电话,瞬时乖乖地收声。
因为跨年,员工都走得很早,小杰驱车带自己过来的时候,整栋楼冷冷清清,不见声息。
他却依然在工作,用日理万机都难以形容了。
“饿不饿?”许庭川放下电话,将一份菜单推至她面前,“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先?难道后面还有什么安排么?”宋词哀嚎“你不会让我陪你一起加班吧?”
他从一堆文件里抬起眼皮来看她,笑意慵懒散漫。
食指微勾,声线醇厚“过来。”
宋词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
“陪我一起不好么?”
“你好歹是堂堂老总,这个点该去逍遥自在了。”
许庭川摩梭她的手心“有你在,我能有什么心思去逍遥?”
“那你老实交代,叫我过来到底想干嘛?”
“等会儿就知道了。”
“你别这样故意吊我胃口,快说。”
他轻挑眉骨“也行。”
许庭川牵着她,乘了另一部电梯直通两岸大厦的楼顶。
还在电梯时,他从身后用手蒙住她眼睛。
宋词觉得俗套,笑说“你不会在天台给我准备了什么花海啊、烛光晚餐什么的吧?”
他也笑笑,不语。
“这些都是烂大街的把戏了,多没意思。”
等他松开手,眼前恢复光明后,又觉怅然。
天台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花海啊、烛光啊通通都不存在。
许庭川捏着她下巴,调侃问“失望了?”
她耷拉着脑袋嘀咕“任谁不失望啊”
“你不是说烂大街?”
“”
矫情偶尔也是要的。
但她后知后觉美妙的是,杭城的夜景,准确一点来说,是从这个角度眺望过去的杭城夜景。
两岸大厦位于春江畔,寸土寸金的繁荣市区。
从高处眺望,烂醉迷离的霓虹灯,绚丽多姿,耀眼夺目;
滚滚车河似一条条斑驳的彩带,飞扬旋转,似乎就要冲上云霄,直达夜幕的星际。
冬夜飘雪,柳絮一般,洋洋洒洒,铺满了粼粼的春江水面,无尽皎洁。
江两岸高楼林立,琼城碧宇,盛满了流光溢彩,华然璀璨,美得不可方物。
她从未见过此般的杭城。
尽管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许庭川搂着她薄肩,柔声问“美么?”
“美,简直美地不可思议。”
她宛若梦呓般喃喃。
此间高处,忽觉天地都寥廓起来,而他们站在这里,恣意俯瞰着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