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蔚本以为祖母只是略为抱恙,小有不适,没成想马车到了承泰侯府,被人迎进去后,里面一片紧张之色。
她连忙拉住庆宁郡主:“母亲,祖母怎么样了?”
庆宁郡主眉头都拧在一块,招手叫来陈氏:“你给王妃说说,我前头还有事忙。”
放下话,她急匆匆走了。
陈氏朝着叶从蔚笑笑:“王妃别觉得娘亲失礼,实在是……”
“无妨,劳烦嫂子说说清楚,我这一头雾水的……”
陈氏带着叶从蔚在外间吃茶,道:“大夫还在里面呢,怕人多了屋里闷着,等会儿你再进去。”
叶从蔚鼻子灵敏,这会儿在外间,隐隐闻到一股并不好闻的异味,心里不禁担忧。
果然,陈氏说起祖母的病情,来势汹汹。
“上吐下泻一晚上,整个人都虚脱了,这还不止,皮肤上也不知被什么毒蚊子咬的,起了一大片红疹!”
“什么?”叶从蔚有些坐不住了:“祖母年岁大了,本来身体就不是特别健朗,如何受得住两个病一块儿来!”
“是这个理,”陈氏点点头:“娘亲守了一晚上没睡,这会儿还去安排人打扫家里上下,大夫说甭管是毒虫还是蚊子,先把环境清理干净,不排除叮咬了谁继续传染呢……”
叶从蔚闻言一惊:“还能传染?”
陈氏灌了一口茶水:“现在还说不准,先预防着。”
叶从蔚皱皱眉:“一晚上过去也瞧不出红疹?”
“别担心,天气热,蚊虫毒一点也是有的,我们身强体健的不怕,就是老人幼儿受苦些。”
“那郦哥儿呢?”叶从蔚问道。
陈氏抿抿嘴:“家里这么忙,没空料理小娃娃,今早你大哥把他带去我娘家帮忙照看了。”
“这样也好。”叶从蔚稍稍放心,又站起来道:“我先进去瞧瞧,若是大夫不好用,回去叫王爷请御医出来。”
“这……适合么?”陈氏跟着起身。
“医者本分,人命关天。”
老太太的身体,万一拖久了熬不住呢?何况御医没少给那些大臣家里医治过,只是承泰侯府一直混在外围,不曾相邀过罢了。
叶从蔚进去时,正巧老太太把药吐了,侯爷和二老爷一直服侍在床前,几个小丫鬟手脚麻利把地方收拾干净。
屋里敞开了窗,味道却还是不好闻。
“药喝不下去,怎么能好呢!”二老爷急得不行。
叶从蔚上前,见老太太脸色发青,果然整个人虚脱了。
上吐下泻,青壮年大汉都顶不住几回,何况是她。
叶从蔚不跟父亲二叔多说虚礼,只提了提御医的事,她回豫亲王府跑一趟试试看。
“如今太医院都守着圣上龙体,”叶提乘略一沉吟,点头道:“你去吧,尽力即可,不必勉强。”
“我知道,父亲放心。”
这事紧急,不好多做耽搁,叶从蔚带着司兰匆匆退出里屋。
在门口处,撞见了才来的叶从芷。
姐妹二人许久没见,眼下却不是叙旧的时候,叶从蔚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乘坐马车回到豫王府,叶从蔚进门后走得很快,虽然没有小跑起来,到了正院也已经满头大汗。
她接过司梅递上的手帕,随意擦了擦,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怎么了这是?”司菊拿着扇子过来扇风,道:“司竹去拿点冰糖水给王妃解渴吧。”
“不用了,我去找他。”叶从蔚拐了个弯,第一次朝着书房方向前进。
回廊底下,安燕坐在那纳凉,看见叶从蔚,连忙站起来。
“王妃,您怎么来了?有何吩咐?”
叶从蔚停下脚步:“我有事找王爷。”
安燕想了想,笑道:“主子在里头呢,这就给王妃通传。”
她平日不往这来,必定是真的有事。
安燕正要回身进去,书房的门却先一步打开了,听见门口动静的齐宿缓步出来。
“王妃找本王?”
“打扰王爷看书作画的雅兴,”叶从蔚轻轻一福,道:“我祖母病了,情况不大好,想问问能不能请一个御医出来?”
她眨巴着眼睛看齐宿,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就等他回答了。
“这有何难,”齐宿当即解下腰牌递给安燕,叫他跑腿一趟,回头问道:“老太太什么症状?”
事先交待安燕,御医也好有备而来,叶从蔚连忙把上吐下泻和不明红疹给说了。
“瞧你,搞得这样狼狈。”齐宿抬手,抚过她的额头。
“诶!”叶从蔚一惊,他也不嫌弃她的汗水……
她自己想想都嫌弃,连忙拉过齐宿的手,再三用手帕擦一遍。
这还不够,“王爷去洗一洗吧。”
“行,”齐宿与她一道回屋,“本王换身衣服,随你去侯府。”
“这……”叶从蔚不知道自己贸贸然去找他,是否打断了什么,眼看书房里没有其他人出来,兴许里头有暗道也未可知。
“怎么,不想要本王陪同?”齐宿见她没接话,道:“老太太病了,我去探望也是应该。”
“王爷能来我自然高兴,”叶从蔚犹豫着道:“只是我想在侯府小住两天,等祖母安稳一些再回来……可以么?”
“那本王陪你小住。”
“这怎么可以!”叶从蔚下意识的反对。
齐宿扬扬眉梢:“有何不可?”
叶从蔚张了张嘴,她又不能说王爷有正事要忙,为了她娘家人而有所耽误
……她绝对担待不起后果。
“王爷能帮忙请御医,侯府已然感激不尽,再让您这样纡尊降贵的……”
“本王是侯府女婿,怎么叫纡尊降贵了?”
叶从蔚满腹推脱被齐宿一句打断,他道:“平日里本王就那么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妾身并非那个意思……”叶从蔚轻叹一声,索性不再劝了:“王爷愿意,我高兴都来不及,就怕你嫌麻烦恼了我。”
“痴儿。”他抬手捏了捏她鼻尖。
叶从蔚不说话了,左右齐宿自个儿有分寸,他大事压身上,该怎么做心里有数,无需她来多嘴。
要去侯府小住,就得往马车上搬一些洗换衣物。
幸而两府之间距离也不是特别远,缺了什么再派人回来拿即可。
叶从蔚趁着有时间,赶紧换一身衣裳,整个人舒爽许多。
偕同齐宿一道出门上车,算着时辰,宫里太医差不多该出来了,安燕会把人直接带往承泰侯府。
马车上,叶从蔚略有点失神。
这一次,不知道祖母能不能挺过去……
“很担心?”齐宿伸过手来握住她的,十指交错,他也不觉热乎腻歪。
“有王爷相助,祖母定然吉人天相,”叶从蔚倾斜了身子靠过去,脑袋搭在他肩膀上:“王爷,你待我真好。”
此时此刻,她一点不想去探究他是否真情实意。
也分析不出来他住到侯府去的利弊。
叶从蔚就想做个不聪明的傻女子,亲眼看见齐宿为自己安排的一切,心里高兴。
“这便满足了么?”齐宿不由失笑:“老太太病了本王不闻不问,传出去也不好听。”
“看不出来王爷这般注重脸面。”叶从蔚斜他一眼。
“那是自然,朝堂上好些人看不惯本王行事作风,可不能给他们嚼舌根的机会。”齐宿说得煞有介事。
事实上,他若是在意,当初就不会大张旗鼓给风尘女子送一抬抬礼物了,比起寻常人家的聘礼还壮观。
叶从蔚几乎可以想象,往后齐宿登基了,曾经那些看不惯的文官,是怎么吹胡子瞪眼的。
她忍不住笑出声。
“在小数目?”齐宿抬了抬她小下巴。
叶从蔚坐正了,道:“没什么,这会儿有你陪着,心里轻松不少。”
生老病死,皆有命数,她只需坦然接受身边人来来去去,也包括她自己。
“越发爱娇了,拿话哄着本王开心。”齐宿轻哼。
叶从蔚两眼一瞪,摇头道:“我的话句句出自肺腑。”就不知你是不是满口胡言……
齐宿显然是逗弄她的,看她要较真,低下头来轻吻两下。
正黏糊着,马车听了下来,承泰侯府到了。
叶从蔚顾不上和他打闹,祖母还病着呢!
她整整衣襟,率先踩着脚凳下车,动作利落得很。
齐宿紧随其后,两人相携而往,远远看着郎才女貌,端的是般配!
这一幕,被叶从芷深深框在眼中,她很快垂下眼帘,上前打招呼。
齐宿的到来,让侯府上下好一阵忙乱,且他们还要在雨舟院住下。
庆宁郡主忙得头重脚轻,让陈氏劝着先去睡一会儿,由她来安排人打扫入住等事宜。
“今天实在是失礼了,难得王妃偕同王爷回娘家一趟……”陈氏为着府内手忙脚乱而羞愧。
“大嫂说什么呢,一家人无须见外,是我们太唐突了。”
没有事先打招呼,就带着行囊过来了。
齐宿的朝服都带着呢,他时不时得进宫探望皇帝。
“怎么不见郦哥儿?”难为齐宿还记得那爱流口水的奶娃娃。
陈氏喜笑颜开,道:“多谢王爷惦记,郦哥儿去他外祖家了,如今家中实在多事之秋……”
她又指了指院里烧着的炭盆,说是驱虫驱蚊的,大热天没法在屋里烧,于是架出来,想必不会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