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第133章 信任(1 / 1)

到底是精力旺盛的少年alpha,即便被绑架了整整两天,情绪也经历了好一番大起大落,可等回到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陶风澈就又满血复活了。

时间不早,窗外已是日上三竿。秋天的阳光不似夏日毒辣,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时像是金色的天然暖炉,晒得人懒洋洋的。陶风澈打了个哈欠,克制着想睡回笼觉的念头,下床去浴室冲澡。

残存的困意被水珠带走,陶风澈洗漱完毕,又用漱口水仔细漱了漱口,才换好衣服下楼。

可他在一楼转了整整一圈,连茶室都找过一遍,也没看见随月生的身影。

陶风澈转头就去找徐松:“哥哥呢?”

“随少爷还在睡,他这几天太辛苦了,一直都没合过眼。”徐松答完,又试探着问,“少爷您有事找他吗?如果很着急的话……我现在去叫他起来?”

“不!”陶风澈赶忙伸手将徐松拽住。

徐松的目光暗藏诧异,陶风澈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迅速将手收回来,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没看到他人随口问一句,让他睡吧。”

“好。”徐松心念微动,却没说什么,点头答允后又问,“少爷饿了吗?我去通知厨房上菜?”

陶风澈颔首:“也行。”

他迈步往餐厅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忽然想起些什么,又转过身绕回徐松面前:“哦对,哥哥他手上有伤,昨天医生说需要忌口,饮食也要清淡一些。我写了个清单,你等下拿去厨房……”

他边说便摸口袋,想把单子拿给徐松,却摸了个空。陶风澈一愣,紧接着便想起来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纸条也被他拿出来,搁在了床头柜上:“单子被我放在房间里了,等会儿我拿给你吧,然后让厨房备着点,等他起来再做……”

徐松一直没搭腔,只静静地看着陶风澈,眼中的笑意逐渐加深。

陶风澈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发毛,止住话头,有些狐疑:“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徐松笑道:“没有。只是觉得很欣慰,少爷长大了,也会照顾人了。随少爷要是知道您这么关心他,一定会很开心的,不过——”

他将尾音微微拖长,又说:“纸条我去拿就好。”

陶风澈发誓自己从徐松的眼睛里看到了藏不住的戏谑。

不。

徐松根本就没打算藏。

老管家的眼神像是能洞察人心,陶风澈总觉得自己心中暗藏的情愫和秘密已经被他看了个底朝天,但这也怪不得徐松——毕竟从局外人的视角来看,陶风澈实在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陶家独子,任性妄为,敢跟他父亲拍桌子吵架的小少爷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过人?还拿纸笔把忌口的食物都记下来,陶家养着的厨师是吃白饭的不成?

陶风澈越想越觉得自己行为失常,恨不得穿越回三分钟前将自己的嘴缝上。

他强忍着抬手摸鼻子缓解尴尬的冲动,含糊两句后抬脚便走,活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身后穷追不舍似的。

一直等到吃完饭,陶风澈才从这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中缓过劲来。

刚换没几天的新手机早在被赵嘉阳绑走那天便不翼而飞,陶风澈估计它早已经被赵嘉阳销毁了。但在智能化移动设备高度普及的当下,没有手机可谓寸步难行。

好在还有徐松这个万能管家在。

陶风澈早上睡醒时,就发现有一部崭新的手机摆在书桌上,卡槽里还插着补办的手机卡,常用的软件也已安装完毕。

存储在云端的数据备份在陶风澈登录账号后便开始下载,如今这台新手机使用起来跟原先的没有任何差别。

陶风澈刷了一会儿朋友圈,本意是想看看自己这两天有没有错过什么事情,却被众人晒出来的各种各样的赏月照片糊了一脸——多角度多焦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进行一场摄影比赛。

看不到这种图片的时候还好,一旦看见了,陶风澈就再次被迫想起自己流产的中秋计划,意难平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心脏。

他定定地盯着某个学长发的图片看了半晌,目光从照片右上角的那一轮圆月一路转到左下角相互依偎的一对有情人,脑海中忽然蹦出来了一句著名俗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好巧不巧,今天就是农历八月十六。

“徐伯!”陶风澈放下手机就去问徐松,“上周末让你订的桂花酒送回来吗?”

“已经送回来了,一共五种,都在酒窖里。”

陶风澈点点头,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这可是跟随月生重逢后的第一个九州传统节日!

他绝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让中秋过去。

“少爷在想什么?”徐松适时开口,“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有。”

陶风澈将自己的想法描述了一番,又不放心地开口叮嘱,“但你可得帮我瞒着哥哥……”

徐松的嘴角高频率地抽动几下,终于破功。

“少爷放心吧。”他忍俊不禁地说。

···

事实证明,陶风澈的担忧完全是空穴来风。

一直等到傍晚六点出头,随月生才从楼上下来,然后在餐桌边捕捉到了一个正在低头玩手机的陶风澈。后者一听到他的动静就立刻抬起头,然后笑意从眼睛一路蔓延到嘴角。

随月生被取悦到了。

他很喜欢被陶风澈这样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就好像他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因此而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随月生笑了:“早啊,小澈。”

“不早了,哥。”陶风澈抬手餐桌旁的佣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通知厨房上菜,然后转过头来,问道,“太阳都要下山了,你才醒吗?”

“嗯。”随月生拉开凳子坐到陶风澈对面,打了个哈欠,“前两天一直没睡,太困了。”

陶风澈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佣人上菜的间隙,他忽然问:“睡得好吗?”

“还行。”

实际上,超过十五个小时的连续睡眠让随月生有点头晕,太阳穴也有些跳着疼。但他比陶风澈年长,没必要说出来让他担心。

随月生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十二点出头。”陶风澈一看就知道随月生还想问些什么,忙道,“吃了午饭,下午看了会儿书,没做剧烈运动,也没做费脑子的事。放心吧,我真没事,就算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医生?”

陶风澈目光诚恳,说得话也有理有据,可随月生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心中直犯嘀咕:就看昨天那医生对子弹擦伤小题大作的样子,还真不怎么值得信任。

随月生到底还记得那是位德高望重的名医,没将心里话说出口,见佣人们把菜上齐了,微微一哂:“先吃饭吧。”

桌上的三菜一汤严格遵照医嘱,可谓一比一复刻了昨日医生推荐的菜色,口味更是清淡到了极点。

随月生喝了口汤后便微微扬了下眉,余光瞥见陶风澈小心翼翼的眼神,面不改色地将汤咽了下去。

陶风澈长出口气,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整顿晚饭的途中,随月生都一直感受到了陶风澈时不时投来的眼神——不,准确来说,陶风澈的目光几乎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只有低头吃饭时会消失一瞬,不到片刻便又重新黏了上来。

他只是自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罢了。

可随月生曾经经受过的那些训练,和比陶风澈多活的那十年,又不是白来的。

……陶风澈好像有什么事想说。随月生这么想着。

他神色自若地垂下眸子,假装对陶风澈的目光一无所察,专心致志地吃饭,耐心等待着陶风澈自己憋不住跑来招供的那一刻。

耐性很好的猎人这一次也没有空手而归。

晚饭过后,随月生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节目时,陶风澈蹑手蹑脚地凑过来了。

他清清嗓子:“哥,你晚上有事吗?”

随月生摇了摇头。

陶风澈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什么?”随月生偏头望向他,有些好奇。

陶风澈穿了一件黑白渐变的卫衣,右手揣在口袋里没拿出来,像是在握着什么东西。

随月生的视线在他的口袋上转了一圈,莫名地有些心里没底——这是藏着什么?

联想到昨天的那几个吻,随月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陶风澈缓缓将手抽了出来,手心攥着一条黑色的缎带,三指宽,长约半米。

还好还好,不是他担心的戒指。

随月生心中一颗大石缓缓落地,可陶风澈的下一句话和举动却让他再次提起了心。

“惊喜说出来的话就不是惊喜了。”

陶风澈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作势要蒙住随月生的眼睛。

随月生呼吸一滞,立刻就想就拒绝,视线却在不经意间与陶风澈在半空中相触,清晰地看见了后者眼中暗藏的忐忑。

——即使说得那么坦然,可陶风澈心中又怎么会真的没有担忧?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中,他比谁都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多亲密,又有多超过界限:对于他们这一类人而言,警惕是刻在基因上的东西。

更何况随月生还是这样的一副性格,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失去视力。

可陶风澈还是这么问了,也这么做了。

昨晚车上的那个牵手也好,今天拿出来的黑色缎带也罢,他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在反复地试探着随月生的底线,无声地询问着那个难以启齿,却又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中的问题:

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对你而言,我到底有多特殊?

你会愿意为了我而改变你的原则,违背你的天性吗?

……

面对自己的爱人时,陶风澈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提着一口气,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随月生的答复,同时也做好了随月生要是拒绝该如何圆场的准备。

但在他期待的眼神中,随月生这一次也没有让他失望。

“行。”他主动伸出手接过了那条缎带,用它遮住眼睛,又利落地在脑后打了个结。

纯黑色的缎带、灰色的发丝以及雪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遮住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睛后,随月生脸型中的精巧就愈发明显,还带上了一种脆弱感。

陶风澈的喉结轻轻一滚,上前两步去牵随月生的手:“我带你过去。”

随月生顺从地站起身,跟他十指紧扣,微微落后陶风澈半步。

这是个充满依赖的姿势,但随月生这辈子就没怎么试过去依赖他人,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喊着别扭,不自在到了极点。

无法视物的黑暗让他感觉很不好,他讨厌这种事情失去控制,连走路都得靠别人牵引的感觉。

一种冲动在他心中不断咆哮,催促着他一把拽掉眼睛上的遮挡物。

可这是在陶家,随月生清楚一切物品的摆放位置,闭着眼睛都能如常行走。

可牵着他的人是陶风澈,温暖源源不断地从双手交握的地方传来,将他心头的烦躁慢慢抚平。

“你看着路。”随月生最终也只是冷下嗓子威胁道,“要是把我摔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微微一笑,语调森森。

陶风澈无端打了个哆嗦,瞬间脑补出一万种凄惨的死法,赶忙打包票:“放心吧,绝对不会摔着哥哥的。”

“要是真的摔了,我给你当垫子。”陶风澈补充道。

又是一记直球。

随月生没说话,陶风澈便当他默许,认真谨慎地牵着他往前走去。

随月生脑补了一下两人此刻的姿势,感觉陶风澈像是牵着一个盲人。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则曾经看过的新闻:导盲犬经历过的训练很是严苛,遇到危险情况会大声示警,要是主人一时不察,它们甚至会主动给主人当垫子……

……和陶风澈刚才的话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

随月生被这个想法逗得轻笑出声,并拒绝回答陶风澈关于“哥哥你到底在笑些什么”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