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第132章 牵手(1 / 1)

从富源加工厂离开并不意味着一切尘埃落定。

警方想将赵嘉阳的尸体一并带回解剖室,交由法医解剖后送往火葬场火化。随月生听到处理方案时便皱了皱眉,再一转头,看到执意旁听的陶风澈惨白的脸色,什么都懂了。

他叹口气,对喻鹤白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瞪大了眼,满脸控诉,比了个夸张的口型:“怎么又是我?!”

话是这么说,可喻鹤白还是上前把专案组长拉到了一旁小声交涉。

影响如此恶劣的一桩绑架案,主犯的尸身不是小事。专案组长满脸为难,二人拉锯半晌,谁都不肯让步,事态一时陷入僵局。

最终还是由江景云出面作保,事情才有了转机——

此次行动最终被定义为“收到线人举报后的一次扫黑除恶专项整治工作”,静浦市警察局高度重视,与下属特警支队通力合作,与意图危害社会稳定的犯罪分子在富源加工厂内展开激烈枪战,最终取得了胜利。

而在经历了一番艰难的谈判后,几人终于在赵嘉阳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他的死因被定为心脏衰竭,尸体交由陶家带回后秘密下葬,短时间内不举办葬礼,也不对外公布他去世的消息。

新的保密协议中的条款是喻鹤白与周助理在视频会议中一条条仔细核对过的,上到江景云,下到行动组内的技侦,每一个参与到此次案情中的人都要签署,案卷也被一并销毁,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简直就像是一场幽灵行动。”结束会议前,喻鹤白感叹了一句。

周助理没接话,笑着点了点头。

喻鹤白透过视频窗口看了他片刻,眼神中带上了狐疑:“你以前……是不是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周助理一哂,不置可否:“喻秘书,下次再会。”

他摁下了挂断键。

警方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陶家私底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身为随月生的左膀右臂,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周助理呢。

赵嘉阳亲口承认了他跟陶知行的死亡有关,可陶知行对外公布的死因是脑溢血,跟车祸没有半点干系。更何况此事还牵扯着陶家暗地里那庞大的灰色产业链,根本无法交由警方破案,只能由陶家私底下展开追查。

好在他们也并不是毫无头绪。

随月生在厂房中跟那些alpha交过手,俱是身手敏捷,枪法过人之徒,对他们的身份也有了一些猜测:不是在道上混的亡命之徒,就是赵嘉阳重金请来的雇佣兵。

——毕竟普通人可没有这样好的身手,更做不到在意识到大势已去,翻盘无望后便直接咬破了藏在口中的含毒胶囊,不到片刻便毒发身亡,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警方将他们带回警局后逐一审问的计划宣告破产,专案组长气得够呛,可人死不能复生,最终也只能选择将尸体带回,由市局的工作人员负责,在公安系统的户籍档案中对嫌犯的外貌进行比对,试图查明他们的身份。

警方不知道的是,陶家早已快他们一步得到了信息,且没有任何要跟他们共享情报的意思。

陶家的保镖没能参与到营救行动中,但打扫现场,搬运尸体的工作他们还是参与了的。

当天夜里,随月生收到了一则来自保镖的信息。

[随总,有几具尸体看上去特别眼熟,若无意外,事情跟红帮脱不了干系。]

随月生并没有一直逗留在现场,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便带着陶风澈先行离开,去往陶家投资的私人医院中检查身体。

他太久没有合眼,精神又一直绷到极致,如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司机又将车子开得十分平稳,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他看到信息,已经跟陶风澈一同坐在诊疗室中了。

他瞥了一眼屏幕,心中有一个想法逐渐成形,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回复这条短信。

随月生的拇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删去短信,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医生,眼神关切:“检查结果怎么说?”

如今已是午夜,年老的主任医生在睡梦中被唤醒后匆忙赶来医院,又陪着陶风澈去各个科室内做了全身检查,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他推了推眼镜,缓缓道:“血糖有些偏低,心率也偏快,但都在正常范围内,除此之外各项数据都很正常,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受了点惊吓,再加上饥饿……”

陶风澈感受到随月生投来的目光,赶忙解释:“对,确实有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医生低下头,在病历上记了几笔后将其合上,又拉开抽屉拿了一块面包放在上面,一并推到二人面前,“吃点东西,回家好好睡一觉就行。”

随月生终于放下心来,陶风澈将面包接过,礼貌地低头道谢,正组织语言想请医生帮忙看看随月生的手时,后者便开口了。

“……相比之下,随总应该要更严重一些。您右手手臂上是有伤吧?”

“嗯?”随月生一愣,半秒后终于反应过来,“哦,是受了点伤,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些年来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腿都骨折过一次,只不过因为年纪轻,又不是疤痕性皮肤,所以愈合快,也没留下伤痕,即使脱光了衣服也看不出端倪。

相比之下,如今这一道子弹的擦伤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早就已经处理过了。随月生的困意已经上来了,洁癖也开始发作,只想赶紧回家洗澡睡觉。

医生就是喜欢大惊小怪。他这么想着,随口敷衍了一句。

可陶风澈不这么想。

“哥,让医生看看。”他满脸严肃地望向随月生。

随月生想走:“我困了。”

陶风澈格外固执:“看完就走。”

“……”

二人对峙片刻,随月生最终泄气地脱掉大衣,将袖口卷起,露出被纱布包得严实的伤口。

医生没有询问他受伤的缘由,利落地用剪刀剪开纱布,用酒精棉球给伤口消毒后喷上药剂,重新包扎。

“都说了是小伤。”

随月生本以为这个伤口可以作为佐证,话说完了却半天没得到回应,转头一看,却发现陶风澈的眼睛已经红了。

他被陶风澈这说来就来的眼泪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得闭上嘴,沉默着任由医生动作。

一直等到医生包扎完毕,陶风澈才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一碰那层纱布,临到头了却又怕弄痛随月生,刚一凑近便触电般地收回手来,片刻后才又凑上前,隔着虚空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很痛吧?”

声音里有强压住的哽咽,看着又是要哭的样子。

受伤的是我,你在这哭个什么劲啊?随月生无奈地叹口气:“不疼。”

“不可能!”陶风澈瞪他,“这么大一个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说了你又不信,却又偏要问,真是……

随月生莫名地一阵憋屈,半天都没能找到准确的词汇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简直拿陶风澈没办法,只得伸出左手在他额头上轻拍一下,故作凶狠:“不许哭!”

然后认命地待在原地,听着医生说完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还要忍受陶风澈在旁边要了张纸边听边记,不时还要就几个不明白的地方提问几句。

看这架势,期末背书的医学生都没他劲头足。

随月生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一套检查做下来时间不短,再加上陶风澈出奇的勤奋,离开医院时已是月上柳梢。回陶家还有一段路程,但两人谁都没提直接在医院中凑合一晚的事。

皓月当空,随月生掏手机通知司机来医院正门接人时,陶风澈偷偷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上面那个数字“1”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期待已久的中秋节居然已经过了。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下这两天跌宕起伏的经历,心中一阵叫苦:这跟他原本的计划完全大相径庭!

但……却误打误撞地跟随月生在一起了。

……应该是在一起了吧?毕竟亲都亲了,还亲了好几次。

如果直接去问,他总觉得随月生不会正面回答。

陶风澈纠结万分地跟在随月生的后面上了车,坐在了他的旁边。

随月生早已经靠着车窗合上了眼,眉宇间有些疲倦,陶风澈盯着他看了半晌,试探着去碰随月生的手。

随月生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没有动弹,也没有拒绝。

随月生的手指自然并拢,指尖带着凉意,陶风澈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去,扣住随月生的手背,跟他十指交缠。

陶风澈拽的太紧,随月生微微晃了晃手,示意他松开些许,然后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由着陶风澈拽着自己的手,不过片刻便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他呼吸的力度很清浅,睡得不算熟,但确实是睡着了。

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

陶风澈看着随月生安稳的睡颜,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