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遮月。
苏州城外的一处林子里,谢芝生正躺在一棵树上休息。谢芝生自那日与少主分别才一出城就感到身后有人跟踪。他先是让手下扮成自己的模样分成几路向东南西北几个方向分去,后又刻意的去装成商队的仆从跟着商队离去,饶是如此仍未摆脱追踪。
“这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厉害的影卫,便只有大内的飞马卫了!”谢芝生嘴里叼着一根细软树枝,翘着二郎腿,戏谑地念道。
谢芝生最后决定重回苏州城,给飞马卫的人来个“晕头转向”。眼下他可算摆脱了飞马卫的人,但他知道只要一在苏州周边的县里出现,就会立刻被人追到踪影。
谢芝生倒不怕拉锯战,左右他也不急,更何况他腰间的伤才好了七八分,尚未完全痊愈,真要和人真刀真枪的拼起来,他只怕是不行。摸着自己的腰,谢芝生想起了始作俑者——桃衣。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怎么样了!估计又是围在少主身边转悠了。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桃衣,她才只有六岁,可爱极了。当年他和少主一起去金陵的据点交接,正巧被街上的一个卖花女孩缠住。一个小姑娘在街上拦住他们,大声地喊着“大爷,你们买束花儿吧!”
那时他觉得烦极了,这小姑娘喊的也忒大声了,引得路人都去看他们!谢芝生可是老江湖了,当然知道这里的门道,一般卖花的贩子就会找些可爱的小女孩当街拦人,女孩多是无赖的泼皮,缠住你就不放手了,若是看你衣饰华贵还要狠狠讹你一笔呢!
谢芝生瞧了自己和少主的衣裳不过是些质量尚好的棉质衣衫,算不上什么富贵,心里也就松了口气。也不是他小气,只是他们这一行本就应该低调行事,倘若因这小女孩牵扯什么是非,他非一掌拍死这个小女孩不可。
只是少主见了小女孩伶俐的模样,却是有些心动,当即也就掏出钱袋。若是随便给些铜板还好,只是少主那时才十七八岁。他整日里在终南山练武尚属涉事未深,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多出什么麻烦。
那小姑娘一见到钱袋里一片黄澄澄,高兴地就要去抢钱袋,少主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动作,刚想要去护钱袋,小姑娘就已得逞而后迅速消失在巷尾。
少主倍感气愤,只能叹息自己大意。谢芝生上前拍了拍少主的肩旁,解释道“这街头巷尾总有些泼皮喜欢干这些偷鸡摸狗不入流的勾当,咱们就当散去钱财买些教训。”
少主恭敬地说“还是谢三哥老练。”
谢芝生自然谦虚一番。二人却没想到一日后又再遇见了那小女孩。
“少主咱们今日可一定要尝尝鸡鸣汤包,我来来回回几次金陵,可一次都没有吃过。”
“谢三哥竟然还有贪嘴的时候。”公孙歧哈哈大笑道。
两人正坐在金陵有名的顺来客栈大堂,这顺来客栈的鸭血粉丝汤可谓一绝,两人正酒一杯汤一口的享受着夏日的愉快时光。
“这回事忙完了,我得回苏州一趟。”公诉歧说道。
“自然,听说大哥搞了一批南洋的新玩意儿,可不是寻常刀枪可比。”谢芝生看了看四周没再说下去。这时一声叱骂从堂屋的西北口传来,“你这小贱蹄子,还敢偷老娘的钱,看我不打死你,回头再把你卖到妓院里。看你这张苹果似的脸,长大也是勾引人的货色!”
一些人已经向那西北口看去,一个粗胖的年轻婆娘正拧着一个小姑娘的耳朵咒骂着。
“哎呦!我不敢了,不敢了,你放了我吧,别把我卖到那……那种地方去,呜呜……”那小姑娘身量极小,满脸的鼻涕眼泪,五官痛的扭在一起。
公孙歧见了,就有些不忍,拍着桌子就要上前教训那恶婆娘。谢芝生怕多事,忙拉住了公诉歧。
那婆娘骂完不解气,更上了腿脚去踢那小姑娘。这顺来客栈的满满当当的客人,却没有一个愿意出手阻拦的。
“行了,你把她打坏了,怎么卖好价钱?”一个酒鬼摇摇晃晃从楼下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那女人见他过来放开手里的小姑娘,急忙地用手掩住鼻子。
“你这该死的,大白天喝什么酒,还嫌老娘的钱不够花吗?非要我跟你去喝西北风吗?”
“你喊什么?就这么一瓶白干,也才十文钱而已。你这两日不是赚了笔钱吗?”
“小点声。”那婆娘上前捂住酒鬼的嘴,又做作的喊道“不过是多挣了几文钱,哪里有余钱了!”
柜台算账的掌柜摇头不屑,小声念道“昨天还续了一个月的房钱。”
“你要钱,把她卖了不就完了,左右也是捡来的!”
“哼,你别以为激我,我就不敢了!你是不是看上这小贱丫头了,等她大了些让她给你做媳妇儿。”恶婆娘还没说完就上手去拧酒鬼、
“行行行,你今日就去卖了她!”那酒鬼躲闪着,跑到了一个店小二后面。
那婆娘似乎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看她,狠狠地对酒鬼说“你这腌臜东西,丢死人了!”说完,她拽着小姑娘就出了客栈。
那小姑娘是一路啼哭,路人看了议论纷纷。恶婆娘见大家对她指指点点地,一个大耳刮子就拍在了小姑娘的脸上。那小姑娘变嚎啕为抽泣,似乎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便也不再反抗了。
客栈里又归于平静,公孙歧攥着拳头,脸上有着矛盾的神情。谢芝生见了劝道“少主,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天底下不平的事儿多了!”
“可我不能坐视不理!”说完公孙歧就夺门而出。
谢芝生坐在椅子上,轻轻叹息。心里想着,少主还是太过少年意气。
那公孙歧一路跟着恶婆娘,眼见着恶婆娘进了妖妖艳艳的醉花楼。他气地立刻冲了上去,“住手,放开那女孩。”
“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管我老娘的事儿。”那婆娘抽出腰间的银鞭便朝着公诉歧甩了过去,公诉歧忙向右闪才避过这一击。她继续向前袭去,银鞭一闪,就是一招银龙摆尾。
公孙歧大惊,竟没想到对方也是个练家子。但他学艺十多年,少有败绩,见对方亮出功夫,心里徒然起了较量之心。
只见他抄起一条醉花楼门前挂着的红绫,并将红绫的尾端打了个结。红绸一甩,就像对方招呼过去。那红绫好似长了眼睛,既能躲避银鞭的甩打,又能绕过银鞭向对方的身子袭去。对方见红绫灵活,便决定花心思在红绫身上。
婆娘半蹲在地,右腿一扫,银鞭顺势甩出打在正横于公孙歧面前的红绫上。红绫顷刻间就划出一条大口子。公诉歧立刻将内力注入到红绫上,那红绫好似一条游蛇霎时间就有了筋骨,竟也不退缩的攻向银龙。
旁边的吃花酒的男人和怀里娇媚的女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眼前两人在唱戏一般,比划来比划去的十分有趣。
醉花楼上面的一众莺莺燕燕,都娇笑着打赌谁会赢。“我看是那为年轻的小哥儿厉害些。”“我看未必,那婆娘胖些,定是个力气大的!”
唯有那先前被拽来打算卖去的小姑娘,眼底里仍是担惊受怕地神色。而远处谢芝生正等在隔壁赌坊的屋檐下,悄悄地观战。不是他贪生怕死,竟然留少主一人打斗,实质上是怕自己出手反倒惹少主不快。少主年轻气盛总是要见识见识外面才能知道收敛,他望着醉花楼前颤抖的小姑娘,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