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隐情(1 / 1)

那年晚风轻诉 泓释 3588 字 2020-11-21

“大家出门都注意安全,下午记得准时回来上自习!”周日一上午的自习结束,自从上次狄凇的事情之后,严安总要对学生的安全问题千叮万嘱。虽然他从同学们每周本就不充裕的周日一下午假期中克扣四个小时要求他们自习,算起来同学们每周也只有两个半小时的假期,可他依旧不放心。同学们当然完全听不到,他们快速地整理回家的东西,准备迎接“两个半的假期”。这时严安想起月考过去一个多月了,期中将至,于是赶紧加了一句,“天越来越冷了,大家都记得带冬衣,别乱吃东西,期中了!”他特意将声音提高了一度,自从做了老师,他越发觉得自己啰嗦。

雪娆的爸爸妈妈早准备了一大桌她喜爱的饭菜等她吃。爸爸盛威还在厨房等着,女儿进屋就开始把虾糜入锅,确保女儿可以喝最温热可口的鲜汤。妈妈沈思媛则给女儿洗水果,雪娆在冬季最爱吃的水果是橘子,这是只有爸爸妈妈才知道的事情。“你买那么多香蕉干嘛?女儿最讨厌香蕉了!”在厨房不断向窗外张望女儿身影的盛威急忙问起沈思媛。沈思媛用嗔怪的语气回到“这不是人杰最爱吃香蕉嘛!宛莘日子过得困难,人又要强,我除了送点吃吃喝喝给孩子,还能怎么帮她!”盛威恍然大悟,连忙说到,“把他们娘俩一起叫过来吃吧!又不是外人。”于是夫妻俩相视一笑。周宛莘是成人杰的母亲,青年丧偶,一个人坚韧地把儿子养大,作为闺蜜,沈思媛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心疼她,却并不是可怜。从小到大的情分,她们早比亲姐妹更加亲密,甚至早说好了让雪娆和人杰将来完婚,两家人成为一家人,所以沈思媛夫妇早把人杰视为自己的准女婿了。

看见雪娆和人杰打打闹闹地走近视线,盛威赶紧开始忙活手里的汤,并喊妻子去迎孩子。沈思媛连忙开门,让两个孩子进屋,然后去隔壁请周宛莘。周宛莘虽然为人好强,从不轻受他人馈赠,但对沈思媛她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知道沈思媛和她只有互相疼爱,没有可怜和猜忌,因为她和沈思媛从小到大,早已心意相通,不需解释。所谓最舒适的关系,莫过于此了吧。

饭桌上大人们不断给孩子夹菜盛汤,生怕孩子们委屈了自己。“你们俩在学校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们肯定不会委屈你们的!有事第一时间通知家里,你俩学习我们放心,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盛威耐心地告诉两个孩子。雪娆人杰相视一笑,连连称是。“对了,你们可得多穿点,天越来越冷了,医院最近感冒的越来越多了,你们可得注意点啊!尤其是雪娆,女孩子更得注意保暖!”在医院做护士的宛莘特地嘱咐雪娆,说着给她又夹了一个鸡翅。“谢谢阿姨!”雪娆笑着看向宛莘。宛莘摸了摸雪娆的头。“哎呦,妈!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孩子啊?”人杰假装不甘地调笑道。“对了,半个多月之前你们学校一个学生叫狄什么的住进医院,被打得可惨了,也没家长来照顾,是家里有什么情况吗?那晚上我值班,我看你们老师陪着,就是你们班的。”同为护士的沈思媛总是忍不住要八卦一下。听到狄凇,人杰差点噎住,因为对于这个狄字,他总是敏感的。雪娆看到了他的不自然,于是随口说到“他啊,被我们班一个男生欺负的,家里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他自己也讳莫如深。”“那男生没欺负你们吧!”盛威赶紧问到,“如果有的话必须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们讨回公道!”盛威特别关切地问到。“没,爸爸你多心了,那人就是捡软柿子捏。”看到话题逐渐和狄凌姐弟无关,人杰松了一口气。

临走之前,盛威把女儿叫到一边,“这是爸爸同事去国外交流的时候带回来的,是英语著名演讲的原声带,你说那个比赛很重要,这个应该可以帮到你。”看着磁带,雪娆的喜悦溢于言表,她正愁发音不准和演讲题材不够引人入胜,有了这个一定如虎添翼。于是她激动地拥抱爸爸,说着“太谢谢你了,老爸!”盛威看到女儿如此开怀,当然无比欣慰。他知道女儿的雄心壮志,可他只希望她开心,在他心里这远比自己开心重要无数倍。两个小时的短暂相聚,便又一次匆匆离别。高中,对于每个家庭都是如此。

下午的自习同学们都在努力学习,为了不久之后的期中考试而努力,才能在高二的分科获得更多的筹码。冬季的天黑得总是很早,自习结束的时候天色早已昏暗。同学们都匆匆走出教室,去吃晚饭,因为一会还要晚自习。可这时狄凌却慌张地寻找,突然发现自己的冬衣忘记带了。“怎么了?”人杰关切地问到。“我忘带棉衣了!”狄凌焦急地说到,“没办法,我只能现在回去取了。在自习之前应该可以回来。”

“不行!那太危险了,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可我很快就要穿了。”

“要不这周你先穿雪娆的,下周再回家去取!”

“我……”狄凌显然有些支支吾吾,“我妈妈……不让我经常回家。”声音越来越小。人杰知道她必定有不能说的隐情,也不再逼问,于是说“那好,但我必须陪你去,否则我就不让你回家!”狄凌无奈地点点头。

坐了大概半小时的公交,到达狄凌的家,那是郊区的农村,很是偏远,一排排平房飘来缕缕炊烟,为深蓝昏黑的夜幕添一丝朦胧,偶尔传来的几声似犬似狼的叫声,令人顿生寒意。路不是很好走,但狄凌总是四处张望,仿佛十分慌张。狄凌坚持让人杰在门外等她,她自己进入房中,很快拿了衣服,然后拉起人杰飞快地奔跑。可就在快到村口公交站的无人小路,狄凌看到了前面的一群人,立刻面色煞白,当即拉着人杰转头跑路,可还未等人杰反应过来情况,那群人早追了过来,堵住了两人的去路。“你家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啊!你爸当年坑我们的钱,现在还没还上!”几个大个子开始挽袖子。即便人杰不知道情况,却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他连忙把狄凌拉到身后,紧紧护住。大声呵斥道“他爸爸的事是他爸爸,你们干嘛难为一个小姑娘!”带头的一个人看着人杰,露出了颇带几分玩味的笑,说到“这丫头和他妈一样是个贱货,勾引男人真有一手!”听着这话,人杰顿时火冒三丈,“你们才无耻不要脸!一群大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我看你们才贱!”领头要债的人本就心中有气,听着这话不由分说就一拳打中人杰的脸,同时所有人一起围上来,要围攻人杰。人杰左支右绌之际,拼命大喊,“快跑!”于是又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捂着肚子痛得跪在了地上。狄凌早吓得泣不成声,她不顾一切冲进打架的人群,刚有一个人要用拳头打雪娆,人杰拼尽力气站了起来挡在她身前,而后把她推出人群,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哭喊着求他们停手,终于那群人看人杰没了声音,害怕地跑了。雪娆看那些人走了,顾不得站起来,哭着喊人杰的名字,向他爬去。她慌张地把趴在地上的人杰扶到她怀里,摇晃着他,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哭得越发厉害,她怕他真的再也无法醒来。这时人杰睁开眼睛。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却是依旧那样灿烂,“再摇我就真的死了。”狄凌看着他醒来,于是破涕为笑。看见狄凌笑了,人杰终于坚持不住,再一次痛晕了过去。

正在监督晚自习的严安看着两个空座位,心中一次又一次浮现狄凇被绑在树上的样子,于是他正准备让安严来帮他看着,这时电话响起,他简直如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颤栗着起身,也顾不得自习不自习,直接跑出班级。到达医院的时候,人杰的妈妈周宛莘在床边看着重伤的儿子,哭得不能自已,雪娆的妈妈沈思媛知道,周宛莘是想到她丈夫出车祸去世的那晚,她绝对不能忍受再失去一个儿子了,甚至不能忍受儿子受到任何伤害。沈思媛轻轻地拍着周宛莘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看着一屋子三个女人哭成一片,严安真的不知所措。他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跟家长问起情况。没有意想中的家长的怒斥,周宛莘是个很得体的人,她知道老师是无辜的,并没有过分嗔怪,这反而让严安更加过意不去。于是严安安慰了狄凌,等她平复了情绪,让她说出了事情始末。狄凌很不自然地开了口,面对着受伤的人杰和人杰母亲,她真的愧疚到骨子里。“今天我忘记带冬装了,只能回去取,当时教室里只有我和班长两个人,他怕我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于是就陪我一起回去,结果……”说着,她又一次泣不成声,虽然她尽量把两个人关系说的很远,也很得体,可人杰对她的爱,让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虽然不悦,可女孩哭成这样,两个妈妈也不忍责怪,于是只说,“那些是什么人?能不能找到?”狄凌无奈,虽然那是她难以启齿的事情,可为了为人杰讨回公道,她不得不说,于是她慢慢地开口“他们说我爸爸当年借过高利贷,那些人会定期来……”虽然鼓舞勇气,可戳到痛处依旧是那样痛,痛得无法再继续。严安看清了狄凌的支支吾吾,于是说,“那我一会先送你回去吧,下次他们再去你们家,第一时间联系我!”然后给安严打了电话,让他帮忙送人。狄凌多想说她要留下照顾他,可以什么身份呢?用哪种立场呢?她只得乖乖地离开,连头都不敢回得十分明显。只得用余光再看他一眼,用无数的祈祷祝他平安。

狄凌回到寝室的时候,雪娆正焦急地等待,看到雪娆,狄凌立刻扑到她身上,靠在她肩上哭了起来,那一刻,所有的惊惧,感动,不安,愧疚,难过……都被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雪娆本来有无数想问的话,此刻却一句也问不出,只有轻轻地抚摸狄凌的后背,温柔地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