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舒和薛婷方才调开珠凉珠莹，甩开一大群护卫之人，未到薛府门口，便好巧不巧地和刚从皇宫回来的薛太师撞了个正着。

薛谦垂着头站在薛太师身侧，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两个妹妹。

特别是薛婷，薛谦脑中已经有了被她暴打的画面。

“叛徒。”薛婷冷着一张脸，向薛谦传音入密。

“哥哥我也是无奈啊，我哪会想到爹在这个时候回来，还一回来就问小妹去向……你也知道，爹那个性格，真会打断我的腿……”薛谦愁眉苦脸地回复薛婷，脑袋垂得更低了。

薛太师没说话，他沉默地看了一眼薛婷，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李靖舒身上。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下青色难掩，微皱着眉，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

薛太师的年纪放在顺国朝堂中并不算大，不过五十上下。李靖舒以前喊他“薛老头”时多少都带了些敌意和不忿，但对于薛其山的相貌她是认可的，毕竟顺国朝堂上长得顺眼的朝臣屈指可数。

身为六境修行者，本不该这么早便呈现老态。

李靖舒在他的注视下一时哑口无言，垂下眼眸，没来由的心虚。

过了很长时间，薛太师身上的阴郁之气才有消散的趋势，说话的声音只剩下无奈和疲惫。

“柔儿，长生门一案告破，圣上要见你。王公公在前厅等候，换好衣服就带着那两个丫鬟过去吧。”

一番话尽，薛太师带着薛谦离开。

薛婷松了口气，拍拍李靖舒的肩膀，“二姐进不去皇宫，剩下的得你自己面对。”

“不过感觉这个皇帝长得慈眉善目的，应该不会为难你。我去找薛谦，估计今天又得扛他回去。”，丢下这句话，薛婷离开。

李靖舒麻木地应声，强行压下心中千思万绪，往康乐院走去。

依依暖风，唤醒了那天的刺骨寒凉。

莺啼婉转，如刀斧凿心，声声猩红。

虽有预料，但还是来的太快了。

珠凉珠莹早一步得了吩咐，没用多久就替李靖舒装扮妥当，领着她来了前厅。

薛府无皇封身份在身的女眷，入宫服饰向来以不降身份地位的条件下尽可能低调为基准，发饰簪环的样式材料皆是长安权贵的通用款式、

薛柔入宫所着服饰也是如此，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反倒比平时看着还少了些灵气。

不过，眼下三小姐这副兴致恹恹的样子，似乎怪不得这身衣服，珠莹心中暗想。

珠凉以为李靖舒昨日夜里饮酒受了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并无异常，故而推测她是因为进宫面圣这事受了惊吓。

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在经过闹市区的时候忽然停下。

李靖舒不防，一头撞在了窗框上，额头的剧痛将她的理智从无止休的恍神中拽了出来。

“我没事，马车怎么停了？”李靖舒伸手止住因担忧凑过来的珠凉珠莹。

珠凉探出头看了一眼，放下帘子道“三小姐不用担心，是去神木居听书的百姓在排队堵了路。今天要讲的是‘烈王长风坡孤身战三军’，居然还请了评月公子。”

珠莹听了，眼睛歘一下就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

“怪不得人多。”，她语气中的遗憾太过明显。

李靖舒觉得这是个无聊透顶的故事，但不想扫人兴致，“我去宫里估计也就是和裴通判他们听听赏赐，这场确实赶不上了，但赶个晚场还是可以的。”

五年以后的顺国百姓对她的推崇和迷信已经减弱很多，想当年这些人的行为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

她记得当时民间修了不少战神庙，百姓们有家人出征拜她、考功名拜她、求财拜她，求雨拜她、甚至连求姻缘求子一类的都在拜她……

灵不灵验她不知道，总之那些泥塑雕像大都身材魁梧且面目狰狞，吓哭了不少小孩，成为家长管孩子的神丹妙药。

那些年几乎全顺国百姓的香油钱都捐给了各地的战神庙，导致一些小庙小观日子过得愈发穷困潦倒。

也因此，李靖舒遭了顺国不少寺庙道观白眼。

听说这件事后，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她每次都是戴面具出征，其余时间不是在府中练剑，就是被老顺帝召入宫中指点皇子皇孙武艺，寻常人大都不知道她真正的样貌。

窗外的景色变换，喧闹渐远，路也宽阔不少。

宫墙绵延，顺国皇城巍峨肃穆依旧，内中芳华却一改再改。

她到殿前的时候，叶凌和裴统一行人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阵了，寒暄一番，她跟在最后进了金銮殿。

李靖舒斜眼瞟了下薛太师的坐席，那里现在坐的是韩子焕，又看看自己原来的位置，空空如也，连个垫子都没有，不知不觉视线就转了一圈，差不多都是些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