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郭江黎郭大哥在家吗?”一大早,郭家门前一个少年公子正在向守门的询问。
“敢问公子大名?”守门的家丁上下打量着这陌生人。
“我是郭大哥的朋友,我叫杨进林,劳烦大哥代为通报一声。”少年双手抱拳,恭恭敬敬。
家丁一溜小跑进了内院。
少顷,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喜不自胜快步迎了出来。
“进林兄,可是想煞我也。”甫一见面,那白衣少年仿若久别重逢,上前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那被拥抱的少年也是爽朗大笑,不胜开怀。
“进林兄,这数年不见,你可是越发的英武了。”拉着进林的手,二人说说笑笑就进了郭家大宅。
来到堂中,先是拜见了郭大人,郭夫人。
郭、杨两家本是世交,官家换了几茬,郭杨两家的情谊却如山之青松,越发的深浓了。
“数年不见,杨世侄越来越有令尊之风了,”郭大人不剩感慨,“想来西夏边关,定是不缺磨练。”
“多谢郭叔叔夸奖,小侄愧不敢当。”
“不过,诚如叔叔所言,西夏边关,磨练却是不少。那西夏看我大宋繁华,虽不敢大举侵犯,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少年眉目之间,尽现刚毅果敢;言语之间,皆是忠肝义胆,“我等保家卫国,自是不敢懈怠。”
“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宋王朝后继有人,外患不足虑矣。”郭大人看着后辈一代,甚是欣慰。
“郭叔叔,家父归家数日,无一日不念叨着您,说就想和您叙叙旧,”少年说到自己的父亲,不觉笑溢嘴边。
“那令尊现在何处?我原想今日去拜会他呢。”郭大人甚是开怀。
“估计这会儿该到了吧,”少年莞尔,“我急着见江黎弟就先跑来了。”
“好,好,我这就出门迎接。您同江黎好久不见,肯定好多话要说,我这老夫子就不拖着你们啦。”郭大人满满的亲和力。
如蒙大赦的俩人开始还毕恭毕敬地走着,待到慢慢退出了厅堂,突然就是一阵狂奔。
“哈哈,进林,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几年里,我可真是百无聊赖,你现在回来了,我可真是如沐春风呀。”两旁的丫鬟纷纷侧目,这还是他们家高冷少爷嘛?
“哈哈,听说京城茶楼酒肆星罗棋布,美女如云,江黎弟就没有一两个红颜知己解闷?”
“你看你江黎弟是那样的人嘛?”一边说着,眼前不觉就浮现出了一个少女形象,脸上条条泥污,居然也未掩其清丽,“快说,你是不是被那荒蛮之地憋成和尚了?”
“哈哈,边塞虽寒苦,倒也不乏多情女子。还以为江黎弟,居繁华闹市,难免流连花丛,没曾想却是不染淤泥的君子。”
“闹市繁华,全仗进林兄等将士边关守护;若无强大的边关防守,又哪有京都的盛世繁华?可惜呀,可惜。”
兴致勃勃的进林,不知道聊兴正酣的江黎,触动了哪根神经,怎么会说“可惜,可惜”呢。
“江黎弟,却是何出此言?”
“进林兄,你近几年不在京城,故有所不知。今日正好得闲,让我来陪你逛逛吧。”郭江黎眉头微蹙,却并未答复进林的询问。
管家牵来两匹马,一黑一棕,二人踩蹬上马,就即出门左转往街中走去。
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有推着独轮车运粮食的商贩,有赶着牛车送布帛的店家,还有街边找个摊位就现编现卖箩筐的手工艺人
前方一处开阔之地,技艺高超的杂耍团吸引了大批民众围观。
二人骑着马,缓缓而行。
郭江黎久居京城,对此早已经司空见惯,波澜不惊;
那杨家公子却是按耐不住一腔喜悦,东看看西望望,啧啧称奇。
其实,他也不过离京数载。见到京城如今益加繁华,还是忍不住惊叹连连。
“进林兄,你看看前方是什么?”郭江黎突然勒缰止步,手指前方。
一眼望去,却见前方坐落着一个三层的小楼,小楼下方一溜的饭店,小二正摆着双臂卖力地吆喝着,前来用餐的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进林兄,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凭着将士的本能,望过去的第一眼,进林其实已经注意到那是一个业已废弃的望火楼。楼高3丈,黛瓦红墙,环墙每隔2米设瞭望孔。正门两边岗哨,本应有数名潜火兵把守。只是,不知怎的,未见一兵一卒。沿正门木梯下来,乃应是负责工事的两排兵营平房,可是,竟然全部变成了眼前迎来送往的餐店!
“这应是城中传递火情的望火楼,看样子是人去楼空了吗?”
“近两年,已经没有兵士驻守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看这沿街商铺皆连接成片,房屋又都是砖木结构,若不慎走水,恐损失惨重。”进林不觉拧紧了眉头。
“林兄,你再看酒楼那边。”
只见右前方一处挂着“杏花楼”牌匾的酒肆,一个衣着鲜艳的歌妓正怀抱琵琶,只见她黛眉低垂,纤指轻挑,一阵呜咽之音便已逸出琴外。歌妓前面的酒桌旁,几个俨然已经喝醉了的兵士,正酒气熏天地打着饱嗝,一边留着哈喇子看着那歌妓极尽调笑。
二人继续前行,不多久便来到了城墙门前。远远望去,数丈高的城墙,上下竟无一人把守。可能是久未修整,墙上青草离离,有些地方,砖块已经脱落了下来。土墙上方未见设城防工事,射箭所用城垛也未见其踪。原本应该是有重兵把守的城防机构所在的位置,居然是一家商铺,老板正在验货,账房在记账。
城墙门楼下,身穿异服的胡人驼队正慢悠悠地进城而来。无人阻拦,无人盘查。
这完全就是一座不设防的都城!!!本该戍守在城楼的兵士,却在茶馆酒肆酩酊大醉!
“林兄,不知近来西夏将士可都还好?”郭江黎深潭似的眸子,望向自己的好兄弟。
沉默良久。
“黎弟,实不相瞒,远戍边疆,亲眼目睹边疆将士,心怀家国,不分昼夜,时时苦练,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是啊,正是有了你们的满腔热血,才有了都城的流光溢彩啊。可都城的兵士,涣散成泥,却是不应该呀。”
又是一阵沉默,进林好像有事藏在心里,想说又不知该不该说。
“黎弟,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但讲无妨。”
“其实军中将士已两月未发军饷了”
猝不及防,纵然聪明如郭江黎也还是没有想到军中竟然能断饷两月。
“父亲不让我同他人讲,说怕传了开去,丢了朝廷脸面。”
“那目前军中情况如何?”
“难免有人抱怨。不过,已告知他们,下月官家会着急拨款优先发给,情况才稍有好转。”
“黎弟,我看这街市人来我往,商家富得流油,怎么就没有钱拨给戍边将士呢?”
顿了顿,不待江黎回答,已自又说了下去“而且,我听父亲提及,说前日骑马过桥,待要下桥时,碰到那杜家所乘小轿。不料,却被那杜家仆从一顿狠斥,要求必须退后让路。后来,因碰到了你,方才消了火气,就便给他让了过去。不过,我却很是不解,这京都就这么容不下我们武将了么?”
怅然良久,江黎方缓缓说出数月来心中所想“朝廷重文抑武,凡科举考中进士,即可做官享俸禄。更有那文官同商贾勾结,互谋私利,侵吞国财。而城内兵士却收入甚微,即便得了几贯钱,也即拿酒买醉,士气涣散。官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却担心权势被武官所夺,一味压制。”
“那日,令尊所遇乃为升任不久的杜府乘轿,杜大人阴冷无情,擅用权谋,目前正得圣宠,为免遭其暗地报复,方才说服令尊不与小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