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信厚身为一村之长,早就知道村里来个外人,还听闻此人留着奇怪的短发,力气奇大。如此另类的人物必然要打听清楚,于是他叫自家婆姨去套孙高氏的话。
答案是那个古怪的姑娘是孙高氏远方亲戚,家乡遇灾,全家只剩她活下来,过来投奔亲戚。
幸亏古代信息的滞后,孙信厚无法辩解真伪。再说那个时代一有天灾,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太过平常,既然有孙高氏的作证,孙信厚也没把莫雅的身份往逃奴或者浮浪户那处想。
莫雅的确不是奴隶或流浪者,可好不到哪里——妥妥的黑户。
孙高氏的眨眨眼,莫雅意会的点头,然后拎起还滴血水的兔肉,客客气气道“孙里正,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孙信厚眯着眼笑了,脸皮扯拉,颧骨突得像小山,如同作怪的小丑。
“认亲入户本是孙某的职责,你们何须多礼。”
嘴上是这么说,可接过兔肉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孙高氏知孙信厚是答应了,顺势递交文书和十文钱,劳烦孙里正了。
孙信厚爽快地拿过“乡里邻亲用不上客套话,此事包孙某人身上。况且熙儿他爹从军牺牲,他婆姨又是不安分守己……”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孙高氏急忙打断孙信厚。
孙信厚“呃”一声,扫到两张茫然的脸,悻悻地闭嘴。
想想也是,孙高氏那不守妇道的媳妇刚怀孙骏熙时,她儿子就被征召入伍。生下孙骏熙没多久就传来儿子的死讯,孙骏熙的娘害怕担起一家重担,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夜跑路。
孙高氏又当爹又当娘,抚养孙骏熙至今。孙信厚心想孙高氏断然不会把这般家丑告知孙骏熙,至于刚来没几天的远房侄女则更不可能。
闲谈没一会,孙高氏带着一大一小便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莫雅偷瞄孙高氏好几次,只见她神色淡然,却唇线紧合,低垂的眼眸暗淡无光。
莫雅收回八卦的视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伤心的往事,何必深挖她的伤疤。
藏于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莫雅打定主意,以后加倍孝顺孙高氏,对小熙更好,补偿两人过去吃过的苦。
孙骏熙乖乖的跟着走,竭力维持乖巧的模样。其实关于自己爹娘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经常欺负他的孙成才他们就用这件事嘲笑过他,但他从不敢让孙高氏知道。哪怕自己不是哑巴,也不打算告诉她。
孙骏熙明白孙高氏养育自己不易,不想令她担心。
或许气氛太过局促,莫雅主动挽上孙高氏的手臂,又拉起孙骏熙的手,卖乖道“今天我和小熙不仅猎到灰毛兔,还打到野鸡。今晚我要大显身手,煮一顿好的。”
哎,没办法,在吃货的心里,食物是能治愈一切伤口的灵药。
孙高氏清楚莫是在哄她,希望她能高兴起来。如此懂事,怎忍心拒绝。
“好,”她慈爱摸着莫雅的头“祖母和熙儿就等着大饱口腹。”
孙骏熙非常给力的捧场——双臂举起,高兴的手舞足蹈。
欢声笑语到了一半,遇到一个煞风景的人。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嫠妇扭着腰走来,咧开涂得血红的嘴,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哎呦,这小娘子便是孙高娘的侄女吧。”李嫠妇轻晃手帕,可惜遮不住那张血盆大口。
孙高氏僵着笑脸“正是。她是我侄女,名叫莫雅。小雅,这是李嫠妇。”
“礼服?”莫雅嫌弃的打量道“叫红绿灯还差不多。”
可不是嘛,李嫠妇脸颊和嘴唇红得跟泼了红油漆似的,穿的衣裳又是大黄大绿,远看真像红绿灯。
李嫠妇不明红绿灯是何物,可是莫雅毫不掩饰厌恶的神色,也猜到不是好话。
李嫠妇板起脸,故意提高的嗓子粗得像石子摩擦“我耳闻姑娘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投奔,想必是旮旯小地方,才这般没教养。”
莫雅的字典里面从来没有“怂”字,有仇当场就报。
孙高氏还没来得及还击,莫雅双手叉腰,目露凶光,怼回去“我从哪里来关你屁事,我们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三八来插嘴。”
李嫠妇目瞪口呆,莫雅的口沫星子逼她不禁后退两步。
古人说话含蓄,即使遭人讽刺,不是一笑置之,就是委婉的反驳一两句,何曾有过当面骂回来,还是后辈对长辈。
李嫠妇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莫雅特意调低的骂人“战斗力”,要不是顾及有老人小孩在场,肯定粗口满天飞。
“你···”李嫠妇气得指着莫雅,抖得手背的铅粉落得跟下雪似的“你这个小泼娘…”
响亮的一“啪”,打断李嫠妇的鬼叫。是真的打,李嫠妇才伸直手指,莫雅就一巴掌拍下去。
“用手指指人,谁没礼貌啊!你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李嫠妇按着红肿的右手,断骨的疼痛使她眼泪鼻涕齐飙,可眼睛仍旧狠狠瞪着莫雅。
孙微微皱眉,虽然今日的事是李嫠妇挑起的,但以此人的小心眼,日后必定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的宣扬。名声对女子尤为重要,她担心莫雅以后会因此觅不到好夫婿。
于是孙高氏严肃道“雅儿不许无礼,快向李嫠妇道歉。”
要是莫雅知道孙高氏在忧心这个,一定嗤之以鼻。名声是什么玩意,能当饭吃吗?
可当她看见肃穆的孙高氏,眸子不由得一震,那瞬间她把孙高氏错认成老院长。仿佛她还在人世,还像以前那样,苦口婆心的教导自己。
“快些道歉。”孙高氏催促道。
莫雅眼睛往上瞧,没啥诚意,憋嘴道“大妈,对不起咯。”
李嫠妇自然想训莫雅一顿,奈何右手实在太痛,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孙高氏见李嫠妇满头大汗,右手红肿得厉害,觉得她应该不是在装。
“雅儿脾性虽是鲁莽点,却绝无害人之心。若是李嫠妇身感不适,我愿请郎中为你诊治。”
李嫠妇眼珠一转,认为可以借此敲诈莫雅一笔。
“哎呦!我的手好疼,定是骨折了。”
不等莫雅开口,一道狮子吼响起“你这骚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