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塔斯大学的体育馆门前停放着许多自行车,想必都是里面那些健身爱好者的“座驾”。
在更衣室里,婧芝不费吹灰之力便由一个“职业学术派淑女”变成一个“青春活力派乒乓球手。”
平日里,婧芝喜欢穿暖色的衣服:红色、黄色还有粉色,是她经常搭配起来的几个颜色;在健身房里,婧芝却偏偏钟情于冷色调:绿色和蓝色是她最钟爱的两个颜色,让她看上去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清爽;少了几分懦弱,多了几分犀利;少了几分优柔寡断,多了几分勇往直前……
今天,她穿了一身浅绿色运动装,既活泼可爱,又清新脱俗。
婧芝可真是会别出心裁。
她在洗手台上的镜子前,用几根纤细的手指把她那又黑又长的头发盘在脑后。
一时间,她的后脑勺上突然鼓起一个圆圆的“大馒头”。
婧芝一个人向前走着,远远地透过一扇门的玻璃,看到里面有人在打乒乓球,便在门口停下来。
这间不大不小的乒乓球室里面一共平行摆放了差不多十张乒乓球桌。
每一桌都有一对“选手”在练习,有男有女,各种肤色的人都有,全都打得特别起劲。
乒乓球台两侧的墙边分别有几个长凳,可以放置行李或者坐在那儿休息。
乒乓球拍打桌面和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在演奏一曲风格独特的奏鸣曲。
婧芝正要推门进去,却突然间闻到一种甜甜的香草味,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高比婧芝要高出许多。他站在婧芝身后,一边帮婧芝推开门,一边低着头,在婧芝耳边轻声细语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这声音婧芝听上去很是熟悉。她忽然间想起,刚才她闻到的那甜甜的香草味也好像在哪里闻见过。
是梁靖升!
几天不见,他额前的刘海又长了一截,已经将近把眉毛全遮住了;他那一副金边眼镜早已“不翼而飞”,换成一副隐形眼镜,想必是他今天为了要打乒乓球而特意换上的。
他身穿一身纯白色乒乓球训练服,少了几分学术气,多了几分运动感,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真是一个时刻都沐浴在阳光底下的年轻人。
婧芝看着梁靖升发愣的当口儿,梁靖升已经微微向前欠着身子,帮婧芝把门推开。他自己一个人站在门边,伸出几根又细又长的手指,在胸前来回摆动几下,说道:“咱们别再呆在这里了,赶紧进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他们找到一个空板凳,一起坐下。还是老样子,两个人挨得不近,也不算远,中间刚好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你……”梁靖升似笑非笑地说,“终究还是来了……”
“嗯……”婧芝难掩自己内心的愉悦,“这么好的一个以球会友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呢!”
“以球会友?口气倒是不小!”梁靖升惊叹道。
“哈哈!”婧芝倒没有想马上反驳他的意思,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也喜欢打乒乓球?”
“当然喜欢!”梁靖升毫不犹豫地说,“准确地说,从我很小的时候到现在,一直都很喜欢!”
“哈哈!”婧芝笑起来,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也是!”
听完婧芝的话,梁靖升激动地从板凳上站起身,两手掐腰,面对着婧芝,用他那惯用的温柔语气,问道:“我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练习打乒乓球,你呢?”
“我呀,”婧芝也站起身,从球包里取出拍子,拿在手里晃了晃,“严格来说,应该是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习打乒乓球了吧!”
“哈!”梁靖升把他的脑袋向右一歪,又迅速歪向左边,眨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入门的时间比我更早一些。照这样算,你还要算是我的前辈呢!”
“不敢不敢!”婧芝摇着头说,“关键要看咱俩的水平如何。”
梁靖升向前走了半步,调侃道:“你这是在向我宣战吗?”
婧芝向后退了半步,一边做着简单的准备运动,一边打趣说道:“算是吧!”
在一个由雄性和雌性组成的动物世界里,当雌性向雄性进行挑衅的时候,雄性的受刺激程度,往往远大于被一个同性别的雄性挑衅。通常,他们会竭尽全力,彻底征服那个前来挑衅的异性,让对方永远放弃跟自己作对的念头。
人类,作为世界上最高等的动物,自然也不例外。
梁靖升走过去,站在球台边,对着那边正在打球的一个白人说道:“Sorry!ButIthinkIneedmybatrightnow!”(抱歉,但我想现在我需要我的拍子!)
那白人比梁靖升稍稍矮一些,浅褐色头发,平头,大约一指长,额前没有刘海,简单且干练。
那白人正在奋力扣杀球,听到梁靖升对他说的话,他只好无奈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乒乓球拍递给梁靖升。
那白人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问道:“What’sup?”(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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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someoneising.”(哦,有人来了。)说着,梁靖升指了指婧芝,“Sheisngel!”(哇,真是一个美丽的天使!)那人感叹了一句,便接着问道,“Yourgirlfriend?Ididn’tknowyou…”(你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你……)
“No,she’snotmy…”(不,她不是我的……)
梁靖升正要继续解释,婧芝已经微笑着走过来。
事情很简单,婧芝在不远处观察着这两个人,感觉他们好像在谈论自己,便走过来看个究竟。
“Hi!”婧芝先开口打招呼。
“Hi!”那白人见婧芝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欣喜若狂,斜着眼睛瞄了梁靖升一眼,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Issheyourgirlfriend?”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No!”梁靖升快速摇动脑袋,“Definitelynot!”当然不是!)
“Chinese?”(中国人?)那白人兴高采烈地问道。
“Chinese!Ofcourse!”中国人!当然!)婧芝毫不犹豫地回答。
“Aha!”(啊哈)那白人尖叫起来,乐得合不拢嘴,伸出他的右手,送到婧芝身前,有些兴奋地说,“I’e,American.Areyou?”我是乔治,美国人。你是?)
“JingzhiChen!J-i-n-g-Jingandz-h-i-zhi;C-h-e-n-Chen.”说着,婧芝也伸出她的右手,轻轻贴上George的手心。
“Wow!Ae又感叹了一句,语气比刚才的更加重一些。他握着婧芝的手,上下晃动几下,嘴里说着,“Jingzhi,nicetoe的手心有点烫,心想可能是因为他刚才一直在打乒乓球的关系。一向对感情“麻木不仁”的婧芝怎么会想到,George手心变得这么热,是因为内心激动呢!
“Nicetomeetyoutoo!”(很高兴认识你!)婧芝微笑着说完,便把手收回来。
“Youknow,justnow,IthoughtyouwereJim’sgirlfriend.你知道,刚才,我以为你是Jim(梁靖升的英文名)的女朋友
“No,no,I’e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靖升一眼,再面向婧芝,打趣说道:“Jimhasn’tgotonelovebefore.So,whenIsawhewaswithyou,Ithoughtyouweretheone.Then,Ifelthappyforhim!”Jim从来没有爱过谁。所以,当我看到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你是那个人。那时,我真为他高兴!)
梁靖升正要为自己辩解,却听见George继续他刚才的话,对婧芝说:“Heistrulyaniceperson,arealgentleman!”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一个真正的绅士!)
此时,婧芝看了梁靖升一眼,发现他正“心平气和”地听任他的朋友George当着他的面对他“评头论足”。
他看上去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脸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朋友把话说完。
George真是一个喜欢即兴发挥的人。
他见梁靖升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便肆无忌惮地继续说:“Idaresaythatheisthemostkind-heartedmanintheworld.Takehim,oryouwillregret.(我敢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爱心的人。拥有他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George说的话,让梁靖升感到非常意外。起初,他猜想他的这位老朋友只是想随便跟婧芝攀谈几句,便顺便夸赞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想要尽快帮他告别单身,可真是“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梁靖升伸出手,按住George的肩膀,咧嘴笑着对他说:“Well,Iamimpressed!But,please,don’tbesoserious.She’shardlypersuadable.好吧,我很感动。但是请别太认真。她很难被说服。)
“Really?”真的?)George难以置信地说,然后他凑过脸去,问婧芝说:“Areyou?”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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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芝眯起她那双标致的丹凤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回答道:“Itdepends.看情况。)
看到婧芝那“深藏不露”的样子,George继续追问说:“Onwhat?”(根据什么呢?)
见梁靖升和George全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等待着自己的答案,婧芝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说:“Whetherhecanbeatmeinthefollowinge大笑一声,转身用力拍打一下梁靖升的肩膀,带着鼓励的口吻,说道:“Comeon!mywarrior!”(来吧!我的勇士!)
说完,他便把桌上的乒乓球拍递给梁靖升,说道:“Goodluck!(祝你好运!)
梁靖升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接过乒乓球拍。
刚才跟George一起打球的人早已退到板凳前坐下来休息。
George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开始跟他攀谈起来。
婧芝走过去,站在梁靖升对面,示意梁靖升发球。
梁靖升也很配合,话也不多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乒乓球,直接把球抛起来,打了过去。
婧芝用球拍轻轻一碰,便把球击打回去。
梁靖升再用球拍轻轻打过来,两个人有来有往,一下子打了十好几个来回。
在当今社会,男性在面对同性竞争的时候,总能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和战斗力;相反,当男性在面对女性竞争对手的时候,往往容易掉以轻心,“温柔”地对待对手,不论对方长相如何,身材怎样,有的时候他们还会不禁手下留情,反而给女性许多可乘之机。
一下子就打了十几个来回,梁靖升有些惊讶,但他刚刚跟婧芝打球,看上去很腼腆,再加上他的性格本身就很斯文,只是轻轻甩了甩自己的刘海,没作声。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练习了十几分钟,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梁靖升是左撇子,他一直在用反手对婧芝的正手。
“换吧!”婧芝一边说着,一边把球抓住。
梁靖升立刻明白婧芝的意思。
于是,接下来,婧芝重新发球,两个人都换了姿势,婧芝用反手对梁靖升的右手。
婧芝有好一阵子没有上台打球,有些生疏;相反,梁靖升却经常来这里练习、打比赛,感觉要比婧芝熟练得多。
两个人练习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婧芝的手感越来越好,梁靖升也打得越来越起劲。
等了好久,婧芝终于忍不住,一边打球,一边跟梁靖升商量说:“我们来一场比赛吧,怎么样?”
“好啊!”梁靖升回答得十分爽快。他一边打着球,一边腼腆地笑了笑,问道:“刚才你是认真的吗?”
“你是说哪一件事?”婧芝不假思索地问。
“按你刚才的话,倘若我们打比赛,我赢了你……”
梁靖升没有继续说下去,在他停顿的那一秒钟,婧芝捡球去了,他只好停下来,继续酝酿情绪,静静地等候着。
婧芝很识趣,她见梁靖升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捡起地上的乒乓球,走过去,站在梁靖升对面,注视着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微笑着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呢?”
“呃……”梁靖升腼腆地抿抿嘴,微微一笑,问道:“若是我今天赢了你,你会怎么样?”
“哈哈!”婧芝捂着嘴笑了笑,“如果今天你赢了我,那我就做你的女朋友,怎么样?”
梁靖升看到婧芝那一脸狡黠的表情,连连摇头,说道:“女朋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这又不是比武招亲,彩头怎么会是你以身相许呢!”
“女朋友!”婧芝硬生生地点着头说,“female:女性,friend:朋友,femalefriend,女性朋友,简称女朋友!没错吧!”
“哈哈!”梁靖升终于被婧芝的话逗得大笑起来,“嗯!女朋友!那我想请问你,在爱情里,对于你的意中人,你是他的什么呢?”
“这个嘛……”婧芝想了想,“那就是……soulmate,灵魂伴侣……”
看到婧芝那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梁靖升无奈地笑着说道:“那能否再请你告诉我,这个‘女朋友’与‘灵魂伴侣’之间,究竟差多少呢?”
“差……”婧芝犹豫了一秒钟,看到梁靖升那期待的表情,只好带着调侃的语气,对他说:“可能是差一种‘心动的感觉’吧……”
“心动的感觉?”梁靖升突然来了精神,“你所谓的心动的感觉,是指什么?”
婧芝正准备再继续解释,却发现梁靖升身后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一个白人,个头比梁靖升高一些,身材也更强壮,穿一件深蓝色运动衫和一件黑色短裤,头上戴着一个深蓝色的发箍,把他那稍显长的金色头发束得刚刚好,不至于遮挡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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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Jim!”那人把两臂交叉放在胸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Isshetheone?”(她是那个人吗?)
梁靖升转过身,与他身后的那位亦敌亦友的朋友对视了一眼,立刻伸出右手,搭上那人伸出的右手。一瞬间,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梁靖升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说道:“It’sbeenalongtime!“(好久不见!)
“Itsurehas!HowhaveyoubeendoinginUK?”(真的是!你最近在英国怎么样?)
梁靖升把手抽回来,把手插在口袋里,说道:“Sofarsogood!Whataboutyou?”还不错!你怎么样?)
“Can’tbebetter!Youknow,it’snotfarfromGermany.Icanbebackhomeeverymonth.”(不能再好了!你知道,这里距离德国不远,每个月我都可以回家。)
“Itsoundsprettygood!”听上去很不错!)梁靖升接着打趣说,“YoumayusuallyseeyoursweetheartinGermany.(你可以经常在德国见你的甜心。)
“Yes!Youaredefinitelyright!That’swhyIchooseUK.对!你说得真是太对了!那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英国。)那白人兴高采烈地说,“Actually,wearegoingtotions!”梁靖升惊叹道。(哇,祝贺!)
“Thankyou!Iwilltellyouwhenites,butnow,”那白人表情突然间严肃起来,“Canwefinishourmatch?”
“What?”梁靖升感到莫名其妙,“here?Now?”(在这里?现在?)
“Exactly!”(当然!)
“But,”说着,梁靖升看了一眼婧芝,发现她并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反而露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只好简单地征求她的意见,说道,“Thisguyisoneofmybestfriend,Frank,adoctorinChemistry.WemetinAmerica.Now,hehasmovedinUKtocontinuehisresearch.WehadanunfinishedmatchwhenwewereinAmerica,nowheiswillingtocontinue.”这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叫Frank,一个化学系博士。我们是在美国认识的。现在,他搬来英国继续他的研究。我们在美国的时候,有一场未完成的比赛,现在,他想要继续。)
婧芝从刚刚两个人的谈话里多少已经听得很明白了,现在梁靖升这样跟她解释,让她完全理解。
她微笑着鼓励梁靖升:“Goahead!Goodluck!”去吧!加油!)
梁靖升腼腆地笑着,对婧芝说:“Thankyou!Iwon’tletyoudown!”(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他转过身,对Frank说:“Asyouwish,let’scontinue!”(如你所愿,让我们继续吧!)
爱在大不列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