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光记得一个小故事,关于郑板桥的。
一日郑板桥去茶馆喝茶,老板看他穿着普通,对郑板桥说“坐”,然后吩咐小二“茶”。
之后郑板桥准备落座,旁边有别的客官闲谈“看那位先生的气质,应该是个有学之士!”老板一听,马上说“请坐!”然后对小二说“上茶!”
这时,一个认识郑板桥的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茶馆的老板一听,立马迎上前“今日郑先生光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快快快!郑先生请上座,上本店最好的茶给郑先生”,店小二立刻意会。
茶毕,老板请郑板桥留下笔墨。
于是,郑板桥一笑之后,写下一副对联。上联,坐,请坐,请上座,下联,茶,上茶,上好茶。
眼下的钟文璋便如同茶馆老板。
初次见面,因为不大熟悉,只称呼他为林先生,并无任何亲近之意,只是单纯的礼节,等到熟悉之后,便以朋友相称,叫他小光,平辈相交,已然颇为亲近,等到最后,二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便称之为长安兄。
自古文人相轻,可一旦成为好朋友,甚至是知己,那便惺惺相惜。
林晓光和钟文璋二人,只是一顿晚饭的功夫,了解不深,虽然还未惺惺相惜,但却互相尊重,甚至互相欣赏。
文人之间,愚兄贤弟之称,实在是太普遍了。
长安君是林晓光的笔名,所以钟文璋尊称他为长安兄,这无关年龄,只是武侠方面的造诣,达者为先,后者自愧不如,所以自谦。
林晓光也一样,别人谦虚,他却不能蹬鼻子上脸,也尊称他为凌云兄。
凌云,就是钟文璋的笔名。
林晓光见到钱,也不客气,直接收下,厚厚一叠钞票,满意地不能再满意,心情越发舒爽“凌云兄,你可真是让我望穿秋水。”
重生快一年了,终于赚到第一笔钱,只是才一千八百块人民币,实在是给重生者前辈们丢脸了。
钟文璋闻言轻笑“不是对我吧,应该是对稿费望穿秋水。”
一旁,傅青桐看他们长安兄来,凌云兄去,一个个文绉绉的,就像京剧里唱戏的,怪异之余,颇感好笑“哎,你俩能不能别这样?听的我们酸死了,让别人听见还以为古代两秀才呢。”
两人顿时恍然,差点忘了这是公共场合,不是在自己家里。
林晓光想着这些天的大讨论,念及钟文璋的身份,忽得心头一动“文哥,你这趟回北平,恐怕不是单单给我送稿费吧?”
“没错,你猜对了。”钟文璋点点头“还有第二个任务,拿稿件。”
“不是吧,三十万字还不够你们连载的?一天三千,足够一百天了?”林晓光无语。
“这不是怕你拖稿嘛?”钟文璋轻笑一声。
“你这份稿子可越来越重要了,《英雄志》已经连载半月有余,剧情也渐入佳境,这段时间,报纸销售量稳步提升,虽然增长量很微小,但与以往对比,可以肯定是《英雄志》的功劳,整个编辑部都很重视,所以……”
后面的他没有再说,林晓光也能猜到,所以香港商报想要与他打好关系。
要知道,一份报纸因一本小说,或者一个作家而崛起的事,也不是没有,比如明报,就因连载金镛的武侠小说,而为香港民众所周知,到现在已经是香港报业巨头。
“可以,你改天找我来拿。”林晓光直接点头答应。
“真是太好了。”钟文璋也有些欣喜,盯着他又开口“还有一件事,下次我估计没时间回来,我会汇款过来,到时候去银行领钱和侨汇证。”
“好。”
侨汇证很少见,不过东广那边就有不少,比如说一家几口,迫于生计,有长辈去香港打工,赚到钱后,从香港汇钱过来,家人可以去银行领钱,顺便领回相应金额的侨汇证。
当然,钱在香港汇出去的时候是港元,内地银行领回来的,自然是人民币,这里面也有汇率标准的,几乎每年都不一样。
侨汇证这东西,说白了和外汇券有点像。
不过,前者流通量很少,和后者不在一个数量级,而两者所处的时代更不一样,前者活跃在改革开放前,之后,就被1980年开始流通广泛使用的外汇券取代,最终到95年才停止流通。
见林晓光一点也不惊讶,钟文璋便知道,他清楚侨汇证这东西的存在,随后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了。
事情说完,饭早已吃完,也到离开的时候。
结账的时候,却发生一件趣事。
钟文璋自诩他做东,要结账,可傅青桐却让林晓光付钱,理由是他今天赚了钱,赚了很大一笔钱,比在坐的所有人全部身家加起来都多,所以必须他请。
林晓光就奇怪了,这傅老师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怎么就一副打土豪的样子。
他忽然想到今天过来之前,她看着他的奇怪眼神,和莫名其妙的笑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他买单。
“买单就买单吧,今天赚钱了,无所谓。”
可到最后,还是钟文璋执意结账,用他的话来说,他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小职员,一个小资产阶级,而林晓光一个穷学生,一个无产阶级,没理由让无产阶级请资产阶级吃饭。
“下次,下次,下次你请。”
见他这样客气,林晓光便很舒服,文哥这个人,果然礼数周到很有情商。
这一顿饭吃下来,花掉三十多块钱,比一些人工资都高,也就是说,放后世,这顿饭差不多要吃起码五六千。
这让林晓光暗暗咂舌,刚刚还以为自己算个有钱人。
有钱个屁呀,一千八百人民币,顿顿吃北平烤鸭,一个月都撑不下来。
于是,他打定主意,再接再厉,继续抄书赚钱。
回去的路上,他们四人一起,尽管钟文璋不同路,但天都黑了,一男二女的,林晓光还没成年,他不放心,执意要送三人回学校,他们便没有拒绝。
抵达北大东门后,林晓光要送杨蓝回寝室,不得不与钟文璋二人分别。
看着两人一同离去,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林晓光那叫一个蛋疼,俗话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女人和兄弟似乎也是一样。
他本来和文哥聊得挺愉快的,这会儿目送文哥送傅老师回去,他心里便有些发酸。
男未婚女未嫁的,不管他俩有没有谈对象,但谁知道文哥对傅老师有没有意思,或者傅老师对文哥有没有意思,两人中无论哪一方有这个想法,这对他来说都不是个好事。
“大学不能搞对象,最起码我还要等三年多啊!”林晓光望着明月无语凝噎。
黑夜中,杨蓝抓着他的衣角,隐约听到他在叹息,不由追问“表哥,你刚才说啥?等什么三年?”
“我说等你三年,我们一块去美国留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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