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收购b股。”
许慎也坐下来,就坐在她身旁,“我妈怕得很,所以想赶着分家,好保住她那一份产业。”
方晓说:“真不该养锦鲤,上次我看到宠物店卖的热带鱼好可爱。”
许慎怔了一下,说:“那就买些回来养吧。”又说,“如果要分家,那么我应该会继承10左右的a股,仍可在董事会占一席之地。”
“差点忘了,走的时候蓝玫瑰卖完了,还有不少人来问,明天还是该多进一些。”
许慎终于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答,“只是显然我们谈不到一处。”
许慎一笑:“你这是怎么了?”伸手抚上她的脸,“不过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洗净铅华,纯真美丽。”
方晓往后一缩,避开他的手,正色道:“许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到这间房子里来。你是我的妹夫,我是你的妻姐。人有伦常,我再也不想做出任何伤害依依的事情。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许慎早已怔住,她起身便走,他忙追上去问:“好好的怎么说出这些话来了?”
方晓说:“你去接依依吧。”
许慎望着她,她就任他看。
最后他说:“那好,我去和依依说,我要和她离婚。”
方晓大惊:“你疯了?”
“你既是要结束一切,那么我也只有这样。”
方晓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依依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你们结婚才两个多月,你像儿戏一样说要离?”
他说:“和依依结婚是我犯的一个大错!”
方晓又气又急:“好,越发说出好话来。当初是谁指天咒地地对我说会爱她一生一世?”
许慎说“那时我以为我是爱她的。”
方晓反问:“难道说你不爱她?那你爱谁?”
许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方晓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扑上来。
她强笑着,说:“你看着我做什么?”
许慎仍不答话,她就低下头去,他却不许:“抬头看着我。”
她说:“你有什么好看的。”
目光却始终不敢与他相接,只得强笑一声,“得啦,不要玩了,去接依依吧。”
许慎说:“好,我去接依依,但是你答应我,明天晚上在这里等我。”
方晓不想答应,但还是点了头:“好吧。”
许慎犹不放心,问:“说话算数?”
方晓点头。
许慎就回身在桌上找到了车钥匙:“我跟你回去接依依。”
方晓说:“你一个人去吧,我要去花店。”
许慎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去开什么花店。大哥也奇怪,居然答应了你辞职,我回来后和他吵了一架,他也不肯说清楚理由,我正要问你呢。”
方晓淡淡地说:“我累了,所以想从那个圈子里退出来。”
许慎一笑,他有许家特有的明净的额头与深邃的眼睛,一笑时恍若冬日的一抹暖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走得了吗?”
“我已经走了。”
他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你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截止前市收盘为止,许氏已跌至八十二元七角,与专家预测的八十元大关相去不远……”
收音机里正播出股市快报,方晓一边剪花枝,一边纠正小云的剪法,浑不将刚听到的消息放在心上。
小云却“哎呀”了一声,说:“糟啦!”
方晓问:“怎么了?”
小云说:“我妈买了这个股票,这下好了,一定又要亏本,又该骂我出气了。”
方晓随口道:“很快就会反弹的,叫她不要急着斩仓就行。”
小云说:“她才不会听我的呢。”
听到风铃响,她忙转过身去向来客甜甜一笑,“欢迎光临。”
“白茶花一打。”
小云答应着,去抽了十二枝白茶花,交给方晓包扎。
方晓以玻璃纸一一包好,熟练地系好缎带:“谢谢,七百四十块。”
“今天可不可以送我一枝勿忘我?”
“当然可以。”
方晓掠了掠鬓边垂下的发丝,随手抽了花架上一枝勿忘我,他接了过去,却插在柜台上的一个花瓶里。
小云听见门口的车声,知道是花行送货来了,于是出去接花。
“今天的花很好,是附近花田出的吗?”
方晓答:“是云山的花。”
她笑吟吟地停了剪刀,“到七八月里,云山简直是花海,如果你看过一眼,保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我见过。一望无际的白茶花,像一片雪海一样,以前形容梅花是香雪海,其实茶花亦是。”
方晓悠然神往:“那一定美极了。”
“像梦境一样美。”他说,“特别是由一个小孩子眼中看去,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方晓问:“你是小时候见过的?”
“是的,那是我外婆家的花田,我小时候常跟母亲去……”他的眼中本来还荡漾着一种向往的神色,但说到这里猝然住口,失神了几秒钟,说,“哦,我得走了。”
“再见!”她有意忽略他的失态。
他持花而去了。
小云将花束整理好,走过来帮她剪花,说:“刚刚那位先生好面熟。”
方晓说:“昨天他也买过花,他几乎每天都要来买白茶花,再过几天你一定就记住他了。”
小云说:“他很好认的,像他那样的人不多,老是酷酷的不大笑。”
方晓说:“他还酷?你没有见过真正酷的人,我以前的董事长,我进公司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见他笑过,那才是真正酷毙了呢。”
“方晓姐,我听人家说你以前是在一家很有名的大公司里上班呢,人家想去都去不了,你为什么要辞职呢?”
方晓笑了一笑:“再大的公司我也是打工,不如自己当老板。”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方晓拿起来:“您好,晓晓花店。”
“是我。”
稍稍低沉的声音,令她微微怔忡,因为这个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钟,上班时间,他应该正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的时候,所以她问:“有什么事?”
“昨天晚上为什么放我鸽子?”阴沉沉的声调,方晓不由得绞着电话线,瞟向门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隔着花店的玻璃,喧嚣的城市像是另一个无声的世界,一切从眼前匆匆掠过,仿佛电影的长镜头,悠长而漫远。
“我要有一个理由。”平淡如镜的水面,也许是狂风骇浪的前奏。
她低了头,轻轻地说:“没有理由。”
“你答应了,为什么不去?”
“昨天晚上我要陪爸爸吃饭。”她随便找个借口,“天一晚,他就不放心我出门。”
“这个借口太差,换一个吧。”
方晓舔舔发干的嘴唇,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理柜台上摆着的没剪完的花,说:“没什么理由了,我觉得不应该去,就没有去了。”
“你明明答应了。”
“我不答应,你不放我走,我当然只好答应了。”
“什么叫‘当然只好’?说话不算话,你什么时候这样不守信?”
“许先生。”她放缓了调子,“我不是你手下的职员了,我也退出那个圈子了。”
“我不吃你这一套,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来。”
“不!”她断然拒绝,“我说过我再也不去那里了。”
“好吧。”他忍让地说,“那么就在万达饭店的大堂见面。”
“依依呢?你怎么向她交代去向,说晚上有应酬?”
“为什么要提她?”
“她是我妹妹。”
“所以我才暂时不想和她离婚。”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
“许慎!我不想和你打哑谜了,我今天哪儿也不会去,你也回家陪依依吧。”
“方晓!”
“对不起,有客人来了。”
“你敢挂断我的电话试试?”
“你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
“是我不讲理还是你?我今天一定要见你。”
方晓吸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我不能见你,真的,回去陪陪依依吧,她一个人在家,从早等到晚等你回去,多陪陪她吧。”
“晓!”
“今天你回家陪依依,我们有空再联络,好不好?”
“晓!”
“就这样吧,再见!”
她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放下了电话听筒,坐在那里却发起呆来。
下午的太阳正好,照在玻璃门上,被门上白色的细格切割成一方一方的小块,每一小束阳光里,都漂浮着无数尘埃,转着圈、打着旋,像哪部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样,光线虽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暗沉沉,就像袋装的玉兰片,看着鲜亮亮的,却有一股子酸酸的陈霉味。
正想着,小云已走了出来,一见到她却“唉哟”了一声,她一惊,才觉得手上钻心似的痛,忙不迭缩手,口中笑道:“我真是傻了,玫瑰上有刺,却使劲捏着它。”
摊开了手,中指上已沁出一颗圆圆的血珠儿,她含在口中吮了,又重新拿起剪刀来剪花。
晚上吃完了饭,方晓帮父亲在厨房里洗碗,方峰问:“下个星期是你的生日,你想怎么过?”
方晓怔了一怔,才笑了:“我倒忘了。”
取了干布将碗擦干,说,“算了,过什么生日,一想就觉得自己都老了。”
方峰说:“老?在爸爸面前还敢说老?”
方晓一笑,听到门铃响,放下碗去开门,却是依依,连忙笑着说:“怎么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今天晚饭吃得早,你没赶上。咦,许慎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