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29) 一陌宫墙旁, “郎中令大人,现如今被派去凛月宫巡查的是小魏,而北宫有三个侍卫,分别是…” 左晋道, “被派去凛月宫的只有一人吗?” 侍卫忙道是。 左晋垂眸, “那卫尉本人平常抽查一般都抽查哪里?” “分别是凛月宫和月阁,还有长亭殿。” “因为卫尉大人说这三个地方少人去,一向是最冷清的,侍卫们也容易偷懒。” 左晋垂眸, “凛月宫,也不算是人迹罕至之地。” 侍卫道, “凛月宫虽然不算人迹罕至,但到底是后宫唯一的妃子之处,得多多注意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否则陛下怪罪下来,这责任谁都担待不起。” 左晋没有再问,心中已有成算。 侍卫小心翼翼道, “大人,可是这抽查范围有何不妥?” 左晋抬眸,面上不露分毫, “并无不妥,卫尉大人安排得极好。” 侍卫闻言松了一口气,他可生怕郎中令大人不满意,到时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得受牵连。 左晋抬头,此时陈碌正从正前方来。 陈碌道, “不知郎中令大人认为何处安排不合适?” 这话虽语气平和,却怎么听怎么一股火药味。 左晋却不以为然,依旧带笑道, “北宫乃太皇太后居所,派遣的人数应该较凛月宫的多,而不该与凛月宫相同,毕竟太皇太后身份尊贵,一应规制都应该按照最好的来,卫尉大人如此安排,实在有违礼制。” 陈碌道, “太皇太后所居宫殿四面围和,墙比之别的宫殿都要高许多,而其中宫人众多,本就已经能对太皇太后有一定保护作用。而凛月宫是离妃娘娘居所。” 陈碌面色沉郁,一字一句道, “离妃娘娘是陛下亲封的唯一一个妃子,执掌后宫,位同副后,实如皇后,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必然是比太皇太后与陛下关系要近,陛下也会时时关注,若陛下前去凛月宫,凛月宫的侍卫要保护的就不仅仅是离妃娘娘了,还有陛下。” “郎中令大人可曾考虑过这一点?” 左晋笑笑,笑容亲和温柔,低声道, “卫尉大人,陛下会不会去凛月宫,你心中是最清楚的。” 陈碌眸色骤变, “郎中令大人什么意思?” “可否说清楚。” 左晋替陈碌拂去了肩上的雪, “我的意思是——” 陈碌紧紧盯着左晋,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左晋却忽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又不至于吃了你。” 陈碌盯着左晋,左晋却面色轻缓,毫不在意地道, “我不过就是想说,这凛月宫和北宫的安排还要重新规划罢了。” “陈大人,你觉得是不是?” 陈碌攥紧了衣袖。 左晋在等着他的回答。 左晋微微眯了眯眼睛, “陈大人,倒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对于一个后妃,你的关注过甚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你不该不知道。” 陈碌握住了左晋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把甩开, “左大人所言极是。” 陈碌眸色愠怒, “只是左大人对于我的事情,也不该这么关注才对,否则陛下看见你在关注他新得的能士时,你猜,他逐一攻破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时候,会不会选择第一个拿你开刀。” 左晋垂眸轻笑, “陈大人,你要知道,我在帮你。” 左晋看着他, “你父亲虽然并非良善之辈,但绝不会做背主之事,你如今就算是杨晟所得的能士,他眼下万分需要你,但倘若你做了背主之事,他的眼睛里绝对揉不得沙子。” 陈碌面色沉沉,左晋转身离开。 陈碌看着左晋的背影,眸色愈渐深沉。 那你呢,作为陛下新得的能士,你可有忠心? 西青。 启帝举着火把,颤颤巍巍地从破庙中出来。 因为许久没有站起来过,他的腿不停地在发抖。 那个人,竟当真放了他。 启帝将火把左右晃了一周,见周围无人,他才安下心来。 也许是真的走了。 只是这到底是哪里? 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他该如何走出去? 阴森森的树林中,偶尔响起几声鸟鹫的声音,甚是骇人。枝干在月色下变成弯弯曲曲的黑影,像是一只只横在半空之中的手一般,在月光的映衬下愈发瘆人。 启帝咬牙,将广袖绑起,扎住了他的手臂。拄着拐杖一点点往山下走。 火把烧着烧着,一阵阴风吹来,竟将火把吹灭,启帝脚一滑,猛地滑下了山崖,骨碌碌地往下滚,一直到撞到石头方停下来。 血迹从启帝的额头上渗出,启帝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干哑的呼救,却低不可闻。 鹫从黑影中飞起来,扑棱棱地落在了石头上。 夜丛提着灯笼,慢慢走到启帝面前,用灯笼照过启帝的脸。 两行血迹横流在启帝脸上,夜丛的面色淡淡。 他将灯笼晃开,慢慢蹲下,看着启帝的脸,幽幽道, “父皇,我可是给过你机会逃跑的。” “是你自己跑不掉,这个就不能怪我了。” 夜丛从启帝怀中摸出玉玺,在灯笼的照映下看了看, “玉玺,就由我替你保管吧。” “算是这么多年来,你欠我的。” 夜丛拍拍衣衫,站起身来。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回山顶。 他挺拔的分明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狠厉。 依稀可见与启帝有几分相似。 他一路走一路自言自语,面色讥讽, “我从前,很怕你。但是又很想见到你。” “在南岳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却被迫成为质子,而西青国力强盛之后,你也丝毫没有过接我回去的念头。” 夜丛冷笑一声, “若不是那个与我生得有几分相似,叫夜丛的孩子来替代了我在南岳活下去,只怕现在我都还回不来吧。” 夜丛想起余宸的面容,面色凝重而凄凉, “夜莺,你欢喜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他才是你一直念着的那个夜丛,而我,是余宸。” “只可惜你一直都没有发现。” 当年夜莺与余宸年纪尚小,却为了证明自己而孤身潜入南岳偷取机密。 而余宸当场被捉住。 夜丛面色冷冽, 便是由他,一手抓住。 他本想杀了余宸,却意外发现余宸与自己生得极为相似,于是使余宸失去记忆,代替他活在南岳,误以为他自己真的是余宸。 而真正的余宸死里逃生,遮掩面容大半载,终于换了另一个身份。变成了夜丛,成为了暗阁之人。 夜莺当年年纪尚小,不查有异,两人这么一路相伴,夜莺还以为他是那个愿意在濒危之际替她挡剑的夜丛。却不知她身边的他,早已不是真正的夜丛。 夜丛说着说着,忽然就笑起来了,而唇角的冷冽讥讽却毫不减弱, “我被带回来这么久,夜莺你却没有怀疑过。” 月色下落,照亮了夜丛下脸颊的一道疤。 当初他只说自己受了伤,不愿将伤口示人,于是蒙面大半年,大半年后揭面,他本忐忑不安,却未曾想,夜莺竟是半分都没有察觉。 倘若是换成现在的夜莺,恐怕早已经分明了。 夜丛拂过面上的伤疤。 她从前总是这么愚钝,如今却是这般聪颖,聪颖到他不敢再在她身边多停留一日。生怕多留一日,她就会发现他的秘密。 余宸如今再度失去记忆,就该与夜莺一直在一起了。 假的夜丛离开了,真的夜丛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如此,他才能安心。 丛林间,启帝艰难地呼吸着,动也不能动,因为天气极寒,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凝固。 他用尽全力,想动一动,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那个人,那个人唤他父皇。 为何? 竟唤他父皇? 启帝咬牙呼吸,没过多久,却头一歪,倒向一边。 清冷冷的月光下彻,照明了丛林间的物事景象。 大周。 余宸握着那张布条,坐卧不安,那布条上的东西在他手中发热。 这究竟是何人写给夜莺的? 夜莺今日又是去做什么,这些疑团悬在余宸心中,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左手不自觉地在转右手的大拇指,像是在转扳指一样。 只是他的手上并没有扳指。 他垂眸,才意识到自己在做这个动作,像是身体已经形成了记忆一样,每当他在想事情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这个样子。 难不成他以前常常转手上的扳指? 屋里太闷,余宸推开门,想透透气。 却正好遇上夜莺拉门,余宸没站稳,下意识一把握住门框,将夜莺揽在怀中站定。 夜莺骤然被余宸揽入怀中,虽有些意外,却是不由自主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今日可曾做什么事情?” 余宸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夜莺道, “到底做了没有?” 余宸轻声道, “有,在想你。” 他把头埋进她的发间,她发间的兰花香悠然。 夜莺轻笑。 余宸道,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夜莺挑眉, “不需要我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余宸沉声道, “夜莺,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