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之英定睛观瞧,原来出列的正是铁臂独尊耶律昆奴,心中微一推敲已然明了,必是这伙人投了塔塔尔部,妄图借助其力对付自己、追寻宝藏,耶律昆奴既在,卢轩、关风等势必也藏身于军中,当下恨意翻涌,道:“好,我便去会一会他!”
铁木真道:“娄义士且慢,塔塔尔人诡计多端,你孤身下山凶多吉少,咱们守在小丘,一时半会他们攻不上来,且无须怕他。”
娄之英苦笑道:“这么干耗下去亦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我去搏个一线生机,若能以我一人换取两千人性命,何乐而不为?”
铁木真道:“乞颜人不做此等勾当!你问问他们,有谁肯让别人用命来换自己偷生?”身边诸将皆都摇了摇头。便在这时,耶律昆奴久等不应,二度高喊道:“娄之英,你若不敢应战,那便继续做缩头乌龟,我讲明了单打独斗,就不会占你的便宜,你不敢下来,那也由得你去!”
他刻意又用汉蒙两语各说了一遍,知道蒙古人都敬重英猛无畏的勇士,最鄙胆小懦弱之辈,果然这番挑战一放,不仅山下的塔塔尔众兵窃窃私语,便连山上的乞颜战士也都脸色狐疑,露出屈闷之色。娄之英暗道:“我再不下去,莫说能不能突围,只怕众将士气低落,连守住山头也不能够!”一声长啸,展开轻功从山顶滑落。
这土丘既不高大也不陡峭,可毕竟乱石荆草遍布,怎料娄之英施展脱渊步一路滑下,竟如履平地,须臾便到了阵前。两方的蒙古士兵见此本领,心底都由衷地赞叹,耶律昆奴看他出来,顿时喜上眉梢,跳下坐骑笑道:“小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娄之英道:“耶律掌门,你好。你说比武分出胜负,若晚辈侥幸赢了,便可放乞颜人回家,此话可作数么?”
耶律昆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有假?贵里来将军可做司证!”贵里来跟着点了点头。
娄之英道:“好,我便再来领教耶律掌门的高招。”
耶律昆奴道:“小朋友,今日不比上次赌斗,乃是性命相搏,老朽担了塔塔尔人这般大的干系,若不全力以赴,又怎对得起朋友?你也亮兵刃罢。”说着从怀中摸出两柄月牙似也的玩意,原来竟是一对鸳鸯双钺。
娄之英不敢有丝毫大意,从怀中摸出如意棍一摁机括,登时见风而长,耶律昆奴赞道:“好神器!你进招罢。”
娄之英也不搭话,挺起棍头,直奔对手中宫而去,耶律昆奴赞道:“来得好!”双钺一错,左手架住长棍,右手刺向对方咽喉,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技法,娄之英斜棍横挑,耶律昆奴身子一转,右手抵挡,左手直劈,仍是守中带攻、攻中带守的妙招,两人一错身,又交手一合,攻防转换间,依旧未分胜负。娄之英初时本怕此人出身西域,招数必然十分古怪,可三招一过,但觉并无奇特,他信心一增,出招更加得心应手,两人斗了五十余合,竟比了个旗鼓相当。
耶律昆奴渐渐急躁起来,此次两人二度交手,娄之英心态平和,暗想就算今日失利,乞颜人仍可赴死抵抗,未必就不能逃出生天,而卢轩等人要破宝藏之谜,至多将自己制服囚禁,断不会加害性命,实可谓已立于不败,耶律昆奴则心急如焚,他们此番来到塔塔尔部,虽然刘车千以上国长官之姿借调来大军,但毕竟是依草附木、仰人鼻息,若然失利,不但刘车千脸上难看,关风等人也势必会落井下石,想到此处双臂加紧气力,改成快打快攻,只盼须臾便能将娄之英打倒在地。
山上山下蒙古众兵看两人突然身形迅捷,棍钺相交映射的阳光明明赫赫,周遭不断飞沙走石,真如两个真神下凡一般,不禁都暗暗佩服。铁木真吩咐众将高声呼喝给娄之英助威,塔塔尔人也不含糊,跟着一齐呐喊为耶律昆奴打气,一时间山谷内山呼海啸、雷霆万钧,宛如天崩地裂。
二人又斗了数十回合,耶律昆奴见久久不能取胜,把心一横,双臂舞动如风,带动钢钺直上直下地砸来。要知他生来便天具神力,只是未得名师指点,全凭天资自外而内练就了一身硬功,这套以臂驱刃的钺法正是其看家绝技,那钺锋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妙笔,真正克敌之宝乃是双臂带动的刚劲。娄之英见他突然变换招数,改成了硬桥硬马的猛攻,也只得运动内力,横起如意棍招架,此时二人的打法已无招数可言,乃是比拼功力,耶律昆奴越战越是心惊,暗想这青年不过弱冠之龄,怎地内息宛似流水游龙,竟若有若无,那是大国手大宗师方有的境界,他不知娄之英这套聚气成形的心法天下罕有,莫说他一个西域番邦之人,便是中土的武术名家,亦会摸不着头绪。二人又斗了十来个回合,耶律昆奴双钺一错,两臂同时下压,娄之英举棍架接,两人两股真力齐到,登时便黏在了一处,久久不得分开。
山丘上下众人见他俩姿势怪异,兵刃相交却各不出手,都感莫名诧异,只有少数几人猜到这两人是在比拼内力。耶律昆奴本想借着自己功力深厚,多了二三十年修为,定能稳稳胜出,岂料依旧斗了个旗鼓相当,而对手的内息竟一股一股从四面八方而来,仿佛无有断续、绵绵不绝,不由得暗暗叫苦,此刻若撤手收回内力,便会被对方的劲气所伤,实可谓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而另一边娄之英也是欲罢不能,既无取胜把握,亦且退无可退,只得硬起头皮死拼。他俩两股内力黏在一起,任谁也不敢轻易收劲,已成了不死不休之局,唯有一方真力耗尽,方能分出胜负,可二人显然势均力敌,如此一来,怕只有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才能罢休。
正僵持间,忽听西南峭壁崖顶传来一声长啸,那声音并不洪亮犀利,宛如一只画眉高声吟唱,只是波及方圆极大,土丘上下人人入耳,仿佛那啸声就在身边一般。娄、昆二人被这声音一扰,兵刃都有所松动,他俩心中电光火石,都是一样的念想,均不愿在此次拼斗中大耗真力,弄得两败俱伤,于是抓住这一线之机,各自慢慢收回劲气。
这时小山上下众人都齐齐向西南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就见崖顶上站有一人,猛地从高处顺着峭壁滑落,众军卒忍不住低声惊呼,岂料那人滑了一段,突然定格在空中停住,原来是她用什么利器插入了崖石,只单手牢牢握住,身子则如同旌旗一般在风里飘荡,接着她腰身一拔,二度从峭壁坠下,四五丈后又用此招缓冲,便这么滑滑停停,也不过七八个起落,那人已到了地上。
蒙古众兵见到如此神技,早已错愕的瞠目结舌,这时娄之英已和耶律昆奴各自卸力分开,他见到此人,不禁喜上眉梢,高声道:“大姊,我在这里!”原来放声长啸、从崖顶滑落的正是孙妙珍。
耶律昆奴初听啸声时,已知来的是一位绝顶高手,只是适才专心收劲,并未细瞧她如何下来,此刻看清是一位三十岁不到的娇小妇人,不由得心中纳闷,不知此人是什么身份,就听娄之英道:“大姊,这位耶律昆奴前辈,是西域铁臂门的当家,前时妙玫妹子便是被他捉去的。”
孙妙珍点了点头,道:“耶律掌门,你好,我也曾听闻过你的大名。天池派‘电光剑’楚怀璧楚老师,你可识得?”
耶律昆奴道:“不错,你是何人?”
孙妙珍道:“楚老师曾向我讨教武功,他说在西域曾与耶律掌门数次较量,双方各有胜负,言明阁下气力有余、巧变不足,当时我二人曾研习了不少四两拨千斤之法,想必下次你与楚老师再度比试,怕是要落下风。”
耶律昆奴大怒,他和楚怀璧的确是在伯仲之间,而这年轻女子说她曾指点楚怀璧,那岂不是说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刚想举钺发作,忽听身后人从里传来声音道:“耶律掌门,且慢动手,不必和她做口舌之争。”原来说话的正是刘车千。
娄、孙二人这时也看清此人就在塔塔尔部军中,孙妙珍举起手中兵刃,高声道:“姓卢的,你可识得这是什么宝物?”
刘车千仔细辨了辨,不禁神色微变,道:“莫不是我山西祖家的家宝太阿剑?”
孙妙珍道:“不错,斩妖除魔、祛蠹铲奸,我奉你家家主徐婉之命,特来清理门户!”
上善经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