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一停稳,坐在副驾驶上的保镖都还没来得及下车,陶风澈便自己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跟其他学生一起走进了校门。
跟几乎坐满了保镖的迈巴赫相比,让无数学生避之不及的学校简直都可以称作避风港了。
被陶风澈扔在车上的三名保镖倒也并没有追下去。坐在副驾驶的那位右手摁着别在左肋的枪套,另一只手虚掩着外套,沉默地注视着陶风澈的背影,看着他踏进校门,又在校道上渐行渐远。
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陶风澈的身影后,他才掏出手机,给随月生发了一条信息。
程海:[随总,少爷已经安全到校了。]
片刻后,他收到了下一步的指令。
随月生:[好。]
“收队,回去吧。”程海沉声道。
司机踩下油门,一打方向盘,迈巴赫重新汇入了车流之中。
陶风澈对身后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知,从保镖们无孔不入的视线下逃脱后,他只觉得浑身松快,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前不久在餐厅门口跟几名保镖对峙的时间虽然不长,陶风澈也因为赶着上课而主动选择了退让,但到底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出门比往常要晚,又撞上了静浦的早高峰,一向提前到校的陶风澈今天可以说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的班。
但即便如此,在踏进班门的那一刻,陶风澈还是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课室——有人忙着抄作业,有人抓紧时间趴在桌上补觉,也有人早就拿出了课本开始背单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教室里乱得跟菜市场一般,跟以往没什么不用。
……如果不是没能看见汪源的身影的话。
陶风澈的视线从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掠过,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汪源昨天晚上十点多还待在家中,跟他打电话分享账户的最新进展。他家里住得远,又没在周日晚上提前回到宿舍,不管是起不来床睡过头了还是堵车都有可能。
可一直等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冯慧抱着教案走进班门的时候,汪源的座位上还是空的。
陶风澈的目光在空置的座位和冯慧身上转了一圈,有些紧张——虽然国际高中的校风比普通高中要自由宽松许多,但在出勤这一项上还是查得比较严格的。早读,晚修不在还能适当通融一二,上课时间无故缺课,一律按照旷课处理,甚至还会记入档案。
……也不知道汪源现在赶到哪了,像冯慧这么铁面无私的人,说不好真的给他在档案里记上一笔,到时候即使消掉了,简历也不大好看,会影响到下一步申请学校的。
要是冯慧没看见就好了。陶风澈的心里直犯嘀咕,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大可能——一间坐满了学生的课室里空出来了一个位置,就跟一盒排列整齐的鸡蛋少了一个似的,特别突兀,也特别显眼。
下一瞬,陶风澈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他确定冯慧看见了那个空缺,可她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站在讲台上,打开了ppt。
这样一幅对汪源的缺勤视而不见的态度在班级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冯慧拎起黑板擦,用力敲了敲黑板。
“看来同学们今天的状态都还不错?我还以为周一早上第一节上语文,你们会困得东倒西歪呢。”冯慧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们来玩一个抽背文言文的游戏吧。为了保证公平,我会用电脑里的抽奖软件来抽。”
教室中一片哀嚎遍野,冯慧权当没听见,抬手看了下表:“给你们三分钟复习。”
周遭全是翻书的声音,陶风澈虽然早就背熟了,但也并不准备特立独行,翻开课本将文章默读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大早被保镖们折腾出来的烦闷情绪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陶风澈一心二用,眼睛看着课文,心中却记挂着汪源——现在还没来学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黑进系统找资料这件事,虽说是利用了原本就存在的漏洞,也没有以此牟利,但归根究底,还是属于非法入侵的范畴,游走在灰色地带中。
是不是他昨天晚上给汪源施加了太大的压力,以致于他铤而走险……
现在正是申请学校的关键时期,如果汪源被网络安全部门的人抓住,即便汪家能够找关系将他捞出来,却免不了会留下案底。
那样的话……汪源的未来可以说是毁在他手上了。
陶风澈心中沉甸甸的,连冯慧叫了他学号都没听见,还是后座的严伊用笔盖戳了戳他的背,他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将课文流畅地背了一遍。
看在陶风澈背完了的份上,冯慧并没过多责备,只说了句上课的时候注意力集中便示意他坐下,可下一个学生却没陶风澈这么好的运气了。
一个字都背不出来的蔡泓被冯慧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是换了今年年初,他是绝对要暴跳如雷,跟冯慧对着干的,可自从上学期因为嘴贱被陶风澈摁在地上暴揍,又被汪源找来的体育生“问候”了几次之后,蔡泓终于学乖了。
他怂眉耷眼着挨训,冯慧花了将近五分钟训完人,终于大发慈悲地批准了他坐下,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因为在抽背和训人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没法在剩余的时间里完成原定四十分钟的教学内容,分轨选择了拖堂。
她宣布下课时,离第二节课开始只有三分钟了。陶风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咬了咬牙,还是追了出去。
“老师,老师您等满肚子的等!”陶风澈在走廊上拦住了冯慧,“有件事想问一下,您知道汪源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吗?”
他问得直接,冯慧答得倒也爽快:“他家长打电话给我请了事假,说家里有事。”
陶风澈一愣。
他跟汪源是发小,对汪父的教育理念十分了解,那可是个发烧不到38.5度就不允许汪源请病假的严父,能让他亲自打电话来给汪源请假,难道是汪家出了什么变故?
可是最近也没听到风声啊……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事,汪源昨天晚上怎么还能那么淡定?
陶风澈心下狐疑,追问道:“您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吗?”
冯慧耸耸肩:“他家长没跟我说,我就没问。”
这已经是学校中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学生们家里非富即贵,请假的具体原因,请假之后要去做些什么……他们不主动说,老师们便也不会问,只要监护人同意便会批准。
陶风澈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知道从冯慧这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听冯慧说道。
“你要是担心汪源,你可以自己打电话去问他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陶风澈一怔。
冯慧见他脸上神情有异,自认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正准备当场开展一段以青春期正确交友为主题的说教,上课铃便已经打响了。
她满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嗓子里,叹了口气,又摆摆手:“你先回去上课吧。”
陶风澈长出口气,自知逃过一劫,赶忙趁势溜了。
一上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陶风澈既担心汪源,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又怕汪家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贸然一个电话打过去会给他们添乱,两相为难之下很是拿不定注意,纠结之下,一个上午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陶风澈的人缘很好,虽然跟汪源关系最近,但其他朋友也多,他跟班上的几个alpha一起去食堂里吃了饭,饭后,同学们约他去社团活动室里看电影,陶风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他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然后在食堂门口跟他们分道扬镳。
学校里并不强求学生一定要留在教室里午休,就连住宿的学生也不是全部回到了宿舍午睡,学校里到处都是自由活动的学生,稍微偏僻些的校道上,还有小情侣手牵着手在踩银杏叶。
陶风澈在操场上散步消食,走到第三圈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到主席台后的僻静处,拨通了汪源的电话。
汪源是重度网瘾患者,一向手机不离身,即使是在睡觉,电话响铃最多五声便会被他接起来,可这一次,陶风澈一直等到了快要自动挂断,汪源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要是在慢上一秒,陶风澈都要主动挂电话,决定下次再打了。
“喂,陶哥你找我啊?”汪源打了个哈欠,声音中的倦意挡都挡不住。
汪源的声音既不像是被警察抓走,也不像是家里出了事,陶风澈总算放下了半颗心:“我打扰你睡觉了吗?”
“没呢……”汪源这么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陶风澈见状,赶紧直奔主题:“长话短说,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嗯?”汪源一愣,声音中充满了迷茫,像是还没能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开口时声音中便充满了幽怨,“还能是为啥,我在忙啊……陶哥你不是给我派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