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中茶已经凉了许久,金玉碗坐在一旁撑着脑袋假寐,嘉德帝正坐案前,手里的笔一次都没有动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金玉碗撑着额头的手晃悠着滑下来,两人才回神。
“要是乏了的话,就先去偏殿歇歇。”嘉德帝放下狼毫,走到她的身边,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才发觉冰凉。
“朕让人将偏殿烘暖和些你再去。”说罢,他就要吩咐太监。
金玉碗连忙拦住,“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睡觉的,你若是不想说,我不问就是。这会儿她们该在漱玉轩准备午膳了,我去正好。”
逃是逃不掉了,嘉德帝无奈苦笑,松开她的手,“朕就算再疼爱她,也不能独宠一人,何况她的兄长还是郭晖的人!”
他一开口,金玉碗就知道二人为何闹别扭了。
但皇帝没说错,至少表面功夫他还要做的,对周幼琳也好,姚欣蕊也好,都要雨露均沾。
“我帮你劝劝她,但听不听就不知道了。”金玉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只能这样道。
“不必,她不会听的。”嘉德帝抬手拦住,似乎有话想说,却还是湮没于心里,让人送金玉碗回漱玉轩。
漱玉轩里,那两人已经拿出温热的桂花酿喝上了,杜若脸颊微微泛红,倒是林悠儿快要醉得不省人事。
见到金玉碗进来,只见她大手一挥,嘟哝道“我没醉!你看!那个进来的不是碗儿姐吗?我怎么会认错呢!”
金玉碗心底一慌,杜若更是全然清醒,晃着林悠儿道“你什么时候和金老板这么熟悉了?都叫上姐了。”
被两人这一提醒,她才突然醒过来,心里却更加委屈,抱着金玉碗低声啜泣。
虽知道她心里苦,但金玉碗也明白,感情之事不是她能插手的,更何况这其中缘由重重,更非常人能洞察。
“若你真放不下陛下……”纵然明白林悠儿进宫的目的,可金玉碗也不忍心看她受这苦楚。
她刚开口劝慰,就被林悠儿打断了“谁说我放不下他了?他又不是什么金子银子的,我怎么就放不下了?”
听到这话,原本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杜若也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就是嘴硬,换成旁人说两句好话,不就将他劝回来了?”
“劝他做什么?难不成是我错了吗?我好心提醒他那周幼琳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未曾听进去,还因此怪罪于我,怎么就是我的错了?要劝也是他劝我。”
说完,她便孩子气的抱着金玉碗,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
倒是金玉碗和杜若相视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推开,慢悠悠道“那就让他来劝你吧,我瞧这事儿也不是我和杜若能劝好的,我们也不打扰你了,改天再送衣服来给你瞧。”
“别呀,你们这就要走吗?”林悠儿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拽着金玉碗的手。
“你等的可不是我们,我们在这儿做什么?”金玉碗笑盈盈地戳着她的脑袋,“你就嘴硬吧。明明心里是为了他好,怎么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我倒是想同他好好说,他成日往周婕妤的宫里跑,也没给我机会说啊。”说起周婕妤,林悠儿又嘟囔道,“上回我还听见她说什么要尽快怀上龙子,如今这局势,哪是能生孩子的时候?”
金玉碗没想到她会想的如此之深,在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惊喜。
还未来得及夸赞,她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那朕给你机会好好说。”
只道门推开了,三个人才回过神来,慌忙请安“参见陛下。”
“陛下,林婉仪喝多了,臣女与金老板就不多打扰,先行告退。”杜若冲着林悠儿直眨眼睛,拽着金玉碗离开皇宫。
“我才没喝多呢,你们着急走做什么?”林悠儿是铁了心要拉着她们,上前挽着杜若的胳膊说道。
嘉德帝亦知道她不愿单独见自己,唤来随侍太监道“在偏殿添上暖炉,带她们过去休息。”
“杜小姐和金老板是来给我送衣服的,陛下怎么这就让她们走了?”仗着醉意,林悠儿转头睨道。
原本带着几分怒意,瞧见她这模样,嘉德帝突然气笑了“那就将送的衣服留下,朕与你一同欣赏。”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让人将金玉碗和杜若带下去,关上了门。
金玉碗瞧了一眼身后,面带笑容,拉着杜若往偏殿走。
偏殿里的炉火才添上,刚进去上有些冷意,杜若凑近金玉碗,握着她的手取暖。
“信不信一会儿那俩人就和好了?”闲来无事,金玉碗视线,一直盯着门外笑道。
“和好未必,但陛下都亲自过来了,林婉仪总不会再继续生气了吧?”杜若一边说,一边也是讶异林悠儿的胆子极大,竟然敢生陛下的气。
“不过我倒是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儿能让悠儿如此生气。”她与陛下之间的矛盾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这些事儿找哥哥过来问问不就行了。”杜若说得容易,可一想如何将哥哥叫过来,就又犯了难,索性也不再想,“咱们这次来是想将锦绣坊的衣服送进来,别的事儿先不着急。”
又见金玉碗面色担忧,杜若继续道“等林婉仪和陛下将事说开和好了,咱们不就能知道其中原委了吗?”
她的安慰倒是有些用处,金玉碗拍手道“你说的也对,我在这儿瞎想也不是事儿。”
没过一会儿,嘉德帝身边的小太监过来送吃食,金玉碗还是没有按捺住,叫住了那太监,从袖笼里掏出几粒碎银子“天寒地冻的,公公来伺候我们也辛苦了,拿些银钱去买酒,暖暖身子吧。”
小太监也是个聪明人,见四下无人便笑盈盈地接下来“伺候姑娘是奴才的本职,不辛苦不辛苦。”
“外面冷,你在这儿歇一歇先。”金玉碗笑盈盈地示意他靠近火炉,开口问道,“我在外面听说宫里最受宠的是周婕妤,陛下怎么不去那儿?”
“陛下的心思奴才不敢猜测,但宫外的话,姑娘听听就是了。若真是可人儿,陛下自然喜欢,若不是,迟早也是要露出马脚的。”小太监笑得皱起了脸。
宫里的事不便多打听,金玉碗问了几句就问起宫中流行的服饰来。
这些事情说起来也无妨,小太监掂量着银子倾囊相授,说了许久才离开。
杜若原本听得都要睡着了,见那太监离开才道“宫里的衣服无论是花色还是绣工,都非宫外可比,咱们这一趟恐怕是白来了。”
“那倒未必,这宫里做主的可不是那些妃嫔。”望着小太监离去的身影,金玉碗话中有话,嘴角噙着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