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绣见她这样,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秦骋牵着安之,一大一小的身影,静静地看着她。
黯淡的眼神里,是无限的愁思和心疼。
宋晴暖难受,他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他终将要把这些情绪,通通打破,一并咽下。
不知不觉地,天就黑了。
夜晚,宋晴暖悲痛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只是那双红肿的眸,依旧没有半分精神。
秦骋进来时,她还是保持着刚回来的姿势,呆呆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秦骋望了过去。
灰蒙蒙的一片云,连半点朦胧的月色都不曾有。
这样的景象,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他深邃的黑眸微微一缩,缓缓地走到她身前,大手直接越过她的头顶。
“唰”的一声,银白的轻纱,将外面毫无色彩的夜幕隔断。
“你先吃点东西吧,别叔叔还没好,你就先把自己愁坏了。”
看着眼前萎靡不振的女人,秦骋已经是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他手上端着一碗温温热的小米粥,香气四溢。
女人迟迟没有回应,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难免加重了几分,“小暖,先吃点东西。”
他徒然染上三分不悦的声音响起,宋晴暖低垂的的眸终是轻轻颤了一下。
接过那碗浅黄色的小米粥,她乖乖地喝了一口。
不烫不凉,温度正好,然而,味同嚼蜡。
她低着头,秦骋看不清她现在是什么神情,可分明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砸落。
“你不该这样的,小暖,叔叔看见你这样,一定很失望。”淡淡地,他开口,轻轻的声音听不出半分责怪的意思。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突然开口,发颤的声音已然沙哑起来。
她说,“其实这一切都是我,要不是因为我,师傅就不会变成这样。”
话里话外,都在责怪自己,带着万分的忏悔。
秦骋那只快要落在她头顶的大手迟疑了一瞬,而后,他轻轻收回,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能是怪你呢?”
他不懂,宋晴暖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且,那么肯定。
秦骋低沉的声音无比轻柔,“叔叔生病,是谁都料不到的,你这样一味的把不该担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除了让你更难受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不,不是的。”宋晴暖微微抬眸,苦笑一声,轻轻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一双朦胧的泪眼毫无焦点。
她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场车祸,师傅又怎么会,怎么会”
“小暖。”
她心神不安的模样,秦骋全部看在眼里,这两天她是怎么过的,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终于,他再也没忍住,一把将女人揽住怀里,紧紧的,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对不起。”
他同样颤抖的,心疼的声音,“这件事一直没有好好找个机会告诉你,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了。”
“当年那场车祸,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有人要陷害你的。”
“对不起,原谅我的不信任,给你造成这么多伤害。”
说到最后,秦骋的声音已然嘶哑起来,带着无尽的懊恼和自责。
如果没有他的一意孤行,他和小暖又怎么会误会那么多年?
对不起……
宋晴暖愣了愣,抬起双眸,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秦骋的脸。
恍惚之间,她好像听他说“对不起”,那么真诚,她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终于等到了想听的话,可莫名的,竟没有丝毫高兴的感觉,甚至,委屈得更加想哭。
宋晴暖推开他,站了起来,背影单薄又落寞。
“就算是有人嫁祸的,那还是因我而起,师傅终究都是因为我。”
她仰着头,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
“小暖。”
秦骋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她这幅把所有罪责都归给自己的模样,再一次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比刚才更紧,像是有些惩罚,又像是想要用力让她疼,让她清醒。
“我再说一遍,叔叔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再这样的话,我就真的把安之带走了。”
他已经无可奈何,试图用安之说话。
果然,宋晴暖眼皮轻颤,那双空洞的眸,终于缓缓睁开。
与此同时,电话铃响。
这么晚了,除了那边,还有谁会打电话来?
宋晴暖突然意识到什么,也顾不上刚才秦骋的威胁,立刻紧张地催促了一声,“电话。”
秦骋轻轻撇了一眼手机,才慢慢松开怀里的女人。
他依旧不太放心,以至于接电话时,深邃又担忧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女人。
那边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宋晴暖听不清,但她却看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再到最后,她竟从他眸里,看到了震惊。
“怎,怎么了?”
她忐忑不安地开口,心里却已经暗暗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秦骋着看她脸上越来越沉重的脸色,忍了忍,却还是只能郑重其事地开口,“叔叔突然昏迷,已经送往医院了。”
瞬间,宋晴暖身形一晃,显些就快要站不稳。
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她心急如焚,“秦骋,我们去医院马上。”
———
一路上,宋晴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们赶到时,秦老爷已经在病房外守着了,她冲进重症室的那一刻,只听见身后响起他极其不屑地的一声冷笑,“呵,什么爱徒,现在才来。”
见到师傅的那一刻,宋晴暖捂住了嘴,已经被水汽氤氲的眼里写满震惊和悲痛。
她的师傅,她心目中最慈爱,最尊敬的师傅,此刻却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他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是那么的毫无尊严和形象。
唯一还能证明他活着的,是旁边一台发着微弱滴滴声的心跳仪。
宋晴暖知道,对于师傅这样才学横溢,书香门第士子来说,无异于比死更残忍。
她一下子瘫倒在地,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她只觉得喉骨发涩,很难受,却又发不出声来。
“小暖。”
秦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蹲下去掰开她不停颤抖的手,竭力压制住心痛,无比认真严肃地看着她,“你镇定一些!”
他近乎低吼的声音同样颤抖而嘶哑。
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陪着自己的男人,这么生不如死的躺在那里。
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像被人剜了一样痛。
只是,他已经快要失去叔叔了,不能连小暖,也一并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