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上了顶层。
这一层完全私密,哪怕是船的主人,未经允许也不能上来,秘书用指纹打开了房门,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小姐。
再往里面走,便听到水声,原来是在浴室沐浴。
“小姐,都拍下了。”
女人泡在浴缸里,享受精油打开毛孔,抚慰皮肤的舒适,闻言看向她手里捧着的东西,声音素素“杯子送去给小杨总,簪子送给去陆少,我箱子里有一支点翠海棠花纹头花,送去给霍总,手串……”
她抬起湿漉漉的手,拿起了那串十八子把玩,眸光流转,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才放回盒子里,同时人也从浴缸里起来。
她身形纤细又窈窕,雾气弥漫也遮不住她玲珑的曲线,连腹部那两道疤痕都成了她别具一格的美。
语调不变“送去给尉总。”
“是。”
……
拍卖会结束后,陆初北去了尉宁的房间,问“查出来了吗?”
尉宁换掉了西装,仅着一件米黄色的高领毛衣,坐在书桌后,桌边暖色的灯光将他容貌的轮廓勾勒得尤为雅致“查什么?”
陆初北双手撑在桌面上,挑眉“你没有去查6号包厢的人身份?”
“来者是客,调查未免不礼貌,反正就这艘船上,一定会有见面的时候,不急。”尉宁温声。
陆初北道“我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会不会是那个开车挑衅你的人?”
尉宁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也许。”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已经上船,除非他们中途跳海离开,否则早晚会知道庐山真面目,尉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两人正说着话,黎屹敲了一下门“尉总,有位小姐想见您。”
尉宁侧过头。
陆初北转过身。
一个金发碧眼,职业套装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两个盒子,微微颔首。
nareyou?”陆初北问是这样问,但其实猜到她是谁了。
“ynaisansa”秘书礼貌回复,然后便转用流利的中文道,“我是6号包厢的,我家小姐看两位先生这么喜欢这两样东西,就让我送过来,希望能交个朋友。”
她打开手里的盒子,正是他们之前争相抢拍的簪子和手串。
一样价值六千万,一样价值三千万。
总价近亿的东西,说送就送。
哪怕是陆初北,都短暂地安静了片刻,才露出个不算笑的弧度“交朋友可以,只是直到时刻,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家小姐是谁,就收下你们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好吧?”
安莎说“明天晚上的游轮晚宴,我家小姐会参加,到时候再见也不迟。”她将盒子交给黎屹,便微鞠躬,“不打扰了。”
她离开了房间,黎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陆初北拿起那支簪子,一贯温文尔雅的人,忽而一声冷笑“抢我们的东西,又送回来给我们,这算什么?下马威?”
尉宁将手串拿起来,像念佛珠那般一颗颗转过,漆黑的眸子,一如深渊。
抢拍,送礼,哪怕不是下马威,也是带有敌意的举动,像在向他们彰显自己的本事,让他们知道她想要的东西就能要,想不要,也可以随手送出,哪怕价值不菲。
那人到底是谁?
秘书和保镖都是法国人,法国,或者说是全欧洲,有这种家底的人不多。
是卡文迪许家的?霍华德家的?罗德里格斯家的?还是……艾尔诺家的?
尉宁五指一张,将手串撑开,戴到了手上,上上品的玛瑙宝石触手生温。
……
由于6号包厢在拍卖会上的表现,一举成了整艘游轮的焦点,大家议论了一晚上还觉得不够,第二天又继续谈论,陆初北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打听6号到底是谁的声音?
有些消息比较灵通的,还知道了6号昨晚就把拍品都送给1号包厢的人的事情,愈发感叹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壕气的人。
杨烔这么神经大条的人,收那个那个杯子收得都有点憋屈,又很纳闷“6号怎么知道每样东西是我们中的谁喜欢的?”
是啊,怎么就知道杯子是杨烔要的,簪子是陆初北要的,手串是尉宁要的?是太了解他们了,还是,包厢里有人告诉了她呢?
陆初北思忖着,又将怀疑的将目光落在了陈景衔身上。
陈景衔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怎么了陆少?”
“没什么,只是觉得6号真的太神秘了。”陆初北一笑,心里已经断定,陈景衔十有八九是知道6号的身份。
在别的地方神秘也就算了,这可是尉家和陈家的船,两位主人一定有一个人知道6号是谁,配合6号神秘,否则逻辑不通。
不是尉宁,那就只可能是陈景衔。
陈景衔道“不是说晚宴回见到?再等几个小时,答案自然揭开。”
游轮晚宴是第二天的重头戏,主题是一起为驰骋号的下水庆贺。
海上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转眼就入了夜。
尉宁一身银黑色西装,在宴会厅招待客人,转头看到陈景衔也在和客人说话,便互相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黎雪和齐高同时走向自己的总裁,说“陈总,尉总,该准备上台讲话了。”
尉宁做了一个谦让的手势,陈景衔颔首,先行上台,与此同时全场灯光转暗,只留了一束最明亮的光落在高台上,将这位百年大族的家主照得尤为风度翩翩。
“各位来宾晚上好,首先我代表尔东集团,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共赴这一场三天两夜的盛会。驰骋号历时两年完工,终于要在大家的见证下,开始第一次远航……”
霍衍听着这些官方的客套话,走到尉宁身边说“尉总和陈总不愧是旧亲家,有什么好事都是互相扶持,根本没有旁人的份,驰骋号这么好的项目,谁都没有办法从中分一杯羹,真叫人眼红。”
当年驰骋号立项,商圈里多少人看准了这块大蛋糕,都争着抢着要投钱,可尉氏和尔东就是不点头,从头到尾没有第三方掺入,这种操作大家以前从来没见过,也是议论了好一阵。
——除去把送上门的钱生生往外推这件事,还因为两家都是行业翘楚,两位总裁,一个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个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其实作风都颇为强势,无论是什么项目都是要占主导地位,否则多半不会成,这次为了合作,竟然愿意各得百分之五十平起平坐,太罕见了。
现在霍衍这么说,乍一听是调侃,细品却有些意味不明。
尉宁唇边弧度不变,从容应道“霍总说笑了,高桥集团背后是罗德里格斯家族,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霍衍笑了笑,并未接上他这个话题“听说尉总和陈总今晚还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难道又要联手再造一艘巨轮?”
台上的陈景衔已经结束最后一句话,在众宾客的掌声里说“接下来有请尉总上台。”
尉宁放下酒杯,与霍衍擦身而过时,说“同样的船有一艘就够。失陪。”
霍衍眸子一闪抬起头,他已经走上高台。
客套的话陈景衔都已经说完,尉宁没有再重复一遍,简单的自我介绍和问候后,便将今晚的重点抛出
“驰骋号的合作,尉氏和尔东都非常愉快且圆满,也让我们看到两家公司更多的合作可能和更远的前景,为了把这个‘共赢’做到最极致,我和陈总决定,共同投资成立‘驰骋控股有限公司’,全面开发南欧四大港口通往包括中国在内的东亚国家的海上‘丝绸之路’。”
话音未落满堂震惊。
这才是大合作!
南欧四大港口是欧洲的海上交通中心,每天产生的价值不可估量,尉氏什么时候把港口的控制权拿下?之前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众所周知,东亚和东南亚地区的海上贸易一向以陈家为首,这就是强强联手!
国内的公司在欧洲市场一向表现平平,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欧洲市场被那几个大家族把控在手里,外人根本渗透不进去,这次尉氏和尔东从中撕开一道口子,也就意味着从此欧洲市场再也不是那几个人的一言堂。
可以预见,消息一旦公开,亚欧经济格局又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礼仪小姐端着托盘上台,尉宁和陈景衔各自拿了一杯红酒,对着台下众宾客“很荣幸可以和大家一起见证‘驰骋控股有限公司’的诞生,祝愿我们都能如驰骋号航行在海上一般,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这种世纪合作甚至没有一般人眼红的份,在场众宾客能做的就是鼓掌,然而在掌声响起前,门口却传来一道声音打断“慢着。”
声音不高不低,在这么多宾客的宴会厅,原本是不明显的,只是刚才大家都震惊于尉氏和的尔东这个合作,一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以至于她这两个字来得十分突兀且清晰。
众人愣了愣,一边心说谁胆子这么大敢打断这么重大的场面,一边转身去看。
瓷砖的地面光滑如镜,与高跟鞋细长的跟相撞,传出咚、咚、咚一下又一下节奏均匀的响声。
对,高跟鞋。
是一个女人。
这个念头方才浮上心头,那人的影子也落了在地上,朦胧可见一袭红裙如火。
宴会厅的灯光刚才调暗了,但并没有完全关掉,像日落西山只剩一点余光,倾倾洒洒落满她全身,裙摆随着步伐摇曳,如红莲绽放。
随着她的走近,台下,台上,所有人都看清了她。
那身形纤细,那长发及腰,那鼻梁小痣清晰。
大家先惊讶于她过分美丽的容貌,之后又震惊于她的胆大包天,今晚是尉氏和尔东的庆功宴,一等一的大事儿,竟然还敢出声打断。
一片安静里,陈景衔嘴角忽然一勾,声音很低“我们要找的6号来了。”
旁人不知道她是谁,他们这几人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玻璃酒杯太脆,在尉宁手中,咔嚓一声,碎裂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