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瑶的心踏实了一些,她虽不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晓得丈夫如今要带着自己和孩子离开,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她记得丈夫曾经和自己说过,有一个很厉害的老爷,他的两个儿子都想找到秦北扬,让秦北扬为他们效力,丈夫却不想掺在其中,那就只能离开了。
可是,倘若他们离开了秀水村,在另一处刚刚安置了新家,又被那些人给找到,那又该怎么办?难道他们带着孩子,要一直这般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吗?
“夫君……”沈云瑶摇了摇丈夫的衣袖。
“怎么了?”秦北扬声音温和。
“咱们,要一直躲下去吗?”沈云瑶心中惶然,“若是夫君再被他们找到,那该怎么办?”
秦北扬眸光深邃,他看着妻子的眼睛,良久都不曾出声,直到沈云瑶低下眼睛,不再奢望他的答案时,男人方才开口;“云瑶,若真有那一日,我就带你回京。”
“回京?”沈云瑶愕然的抬起头,吐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回京。”男人的声音十分沉稳。
“是京城吗?”沈云瑶只觉自己云里雾里的,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夫君和子安,难道是从京城…来的吗?”
“不错,我和子安,的确是从京城而来。”秦北扬念起自己的隐瞒,心中顿觉惭愧,只温声道;“云瑶,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是想要荣华富贵,但勾心斗角的日子,还是想要咱们这种贫寒却踏实的日子?”
沈云瑶怔怔的看着他,他的话不停地往她的心里钻,她的耳朵里嗡嗡的,却还是动了动唇,告诉丈夫;“我想要踏踏实实的日子。”
秦北扬眼底一亮,他微微笑了,点了点头,只道了一个字;“好。”
“爹爹,娘,你们怎么还不出来。”秦子安穿着新衣裳,手里拿着一个小糖人,从外面跟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看见孩子,秦北扬和沈云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声音,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秦北扬拿起了酒肉,与妻子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岳父家吧。”
沈云瑶收敛了心神,她点了点头,将所有的话都压下,她上前牵住了秦子安的小手,与丈夫一道走出了家门。
一路上,沈云瑶心里都是惴惴的,回了娘家,沈母也是发觉了女儿不对劲,一问,沈云瑶只道是怀了孩子,身子不适的缘故,沈母瞧着自然心疼,只对着秦北扬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闺女,秦北扬用心听着,自是一一应下。
沈云瑶看着丈夫,想起秦北扬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即便是对着娘家人,她也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告诉自己的父母与兄嫂,一想着今后自己可能要跟着丈夫离开秀水村,离开亲人,沈云瑶鼻子一酸,只慌忙掩下了眼睛。
席间,沈云瑶并没有什么胃口,可念着腹中的孩子,还是强撑着吃了一碗米饭,又喝了一小碗汤,临走前,沈母从家里收拾出一小坛自家腌的酸笋和酸菜,让秦北扬带回去给沈云瑶吃,只道女儿有了身子,嘴巴里没味道,这些东西总是喜欢吃的。
沈父在一旁跟着,只用绳子将酸菜坛子捆好,小心翼翼的交到了女婿手里,至于沈大成夫妇,也是抱着孩子一路将沈云瑶一家送出了门,沈云瑶看看爹娘,又看看兄嫂和侄女,只觉得眼睛里酸酸胀胀的。
回家的路上,秦北扬看出了妻子情绪低落,他一手拎着坛子,另一手则是握住了沈云瑶的小手,沈云瑶微微一怔,抬眸,便迎上了丈夫温和的蕴着担心的眼眸,便是这样一道目光,却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他用眼神告诉她,告诉她不要怕,凡事都有他。
沈云瑶想起自己被吴广发掳走时,她曾那样绝望,近乎想死去的绝望,是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给予她希望,给予她温暖,有他在自己身边,她还要怕什么呢?
想通这一点,沈云瑶顿觉释然了,她微微笑了,只反握住丈夫的大手,让他不要为自己担心。
秦北扬看着她唇角的这一抹笑,心中百感交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无声的握紧了她的手。
回到家,沈云瑶安顿好孩子,自己也不曾歇息,便是收拾了一家人的行装,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秦北扬心下不忍,只上前将她手中的细软接过,与她道;“你有着身子,别累着自己。”
沈云瑶只是含笑道;“我不累。”
“这些东西慢慢收拾不迟,咱们无需着急。”秦北扬晓得她的心思,只将那些细软搁下,扶着沈云瑶的身子,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沈云瑶哪里能坐得安稳,只与丈夫道;“夫君,眼下还在过年,外面最是热闹,若是咱们现在就走,倒是好遮掩一些。”
“你不问我要去哪,也不问我咱们以后要以何为生?”秦北扬凝视着她的眼睛,问。
“只要跟着你,我就足够了,你不想说的,我不问。”沈云瑶的声音温柔而真挚,他是她的男人,她已经嫁给了他,就应当听他,信他,跟随他。
秦北扬心中一暖,只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夜色渐深,下起了雪。
“大人,您说咱们要在这里守到什么时候?”
屋子里燃着火,几个男子围坐在一处,其中一个与坐在上首的男子开口问道。
陈启斌闻言,只道;“稍安勿躁,我已经将此地的情形如数传回京师,告诉了王爷知晓,咱们是去是留,还要等王爷示下。”
听陈启斌这样说,方才那出声的男子便是闭上了嘴巴,眼见屋外大雪纷飞,他们藏身的屋子四处透风,即便生着火,几个人也还是察觉到阵阵寒意。
“大人!”蓦然,有人裹着寒风,从外面奔了进来,顿时带来一股寒气。
陈启斌眼皮一跳,站起了身子道;“如何,可是京师有消息了?”
“正是,大人,王爷的传书到了。”来人毕恭毕敬,将一封密信双手呈于陈启斌面前。
陈启斌接过信,连忙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将信看完,陈启斌眉心一皱,其他人察觉到他的神色,遂是问道;“大人,王爷怎么说?”
陈启斌将信收好,道;“王爷要亲自赶往利州,来见秦北扬一面。”
陈启斌话音刚落,众人皆是哗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说了句;“利州地处偏僻,王爷何必屈尊纡贵来这等地方?”
陈启斌睨了他一眼,斥道;“你懂什么?秦北扬是什么人,他是圣上亲封的天下兵马大将军,镇北侯,他手上掌管着北境十万大军,即使他上交了兵权,在此处归隐,可此人武功高强,战功赫赫,如今边境战乱,王爷若是能劝得他出山,得到他的支持,以后……”
陈启斌虽没将话说完,可话中的意思大家却都懂得,秦北扬此时虽在此地隐居,可如今北境正值多事之秋,正是朝廷要重用他的时候,若等他官复原职,重新掌管边境,又成为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得到他的支持,便等于得到十万大军的军方支持,有了这一层的加持,登临大宝,更是增了无数的胜算。
“大人,小人斗胆多嘴一句,如今圣上年事已高,唯有咱们王爷和七王爷最有希望夺得皇位,可大伙儿都晓得,那七王爷现在的王妃,可是秦北扬之前的夫人,七王爷为了一个女人开罪了秦北扬,这秦北扬即便回到京师,和七王爷怕也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哪怕是为了报仇,他也该当帮衬着咱们王爷才是。”
“大人,老三说的不错,”方才那人刚说完,便有人接了下去,与陈启斌继续道;“当年的京师谁不晓得,齐王的王妃趁着秦北扬在边疆打仗,和齐王暗通款曲,硬生生逼死了齐王的正妃,之后若不是他们陷害,秦北扬又岂会上交兵权,说起来,这齐王和秦北扬之间不共戴天,秦北扬但凡有些血性,也该想法子襄助咱们王爷,将齐王拉下来才是。”
“话虽如此,王爷却还是不得掉以轻心。”陈启斌开口,缓缓道;“秦北扬当年放下一切,带着孩子远走利州,这份魄力远非常人所及,怕就怕,他是当真不想回去了。”
听陈启斌这样说来,其余人等便都是面面相觑,一道沉默了下去。
“大人,那咱们如今该如何是好?”隔了良久,终是有人问道。
“接着留意秦北扬的一举一动,决不能让他悄悄离开这里,咱们必须守在此处,恭候王爷才是。”
“是,属下明白。”众人齐声开口。
清晨,几个村妇聚在一处,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块嘀咕。
“可不是,那几人奇奇怪怪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其中一个妇人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