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正坐的两名少女,如同神话中执掌日月的天照大御命和月夜见尊……分别立于高天原与夜之食原相互对峙一般,神秘美丽犹如梦幻。
年幼的少女神态恭敬地为对面端正而坐的姐姐献上茶艺。
洗茶、冲泡、封壶、分杯,一番程序下来,少女脸上严肃的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
躬身坐立,将茶汤徐徐斟入茶托之上的闻香杯中,完成分壶,随后落座,躬身俯首,以双手掌心朝上微侧向内,双手下沿微微合拢,两臂缓缓伸直,同时腰身前挺,身体下伏,平稳地推动茶盏于主座之前。
对面端立于上座的女子亦躬身回礼,礼毕之后,相互点头致意,以右手三指取闻香杯,左手虚托。
三旋三振之后,将闻香杯中的茶汤徐徐介入品茗杯中。
然后,举闻香杯置于鼻前寸五之距,将闻香杯缓缓右旋以嗅余香。
随后点头示意,下置闻香杯,两人以右手掌心侧向朝上,虚指品茗杯,后相互躬身行礼。
礼毕。
以同样的手法,再取品茗杯,左手实托,缓缓右旋鉴赏汤色。
随后分三口饮下。
然后再次徐徐右旋品茗杯,点头示赞。
随后两人再次躬身互礼,年幼少女躬身不起,主座女子起身,出室。
躬身礼送女子出室之后,少女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跪坐而起,按照流程开始清洗茶具。
天道琉璃非常清楚,其实这是姐姐临时起意的考校,因为不是在茶室举行的正式茶会,所以其实程式已经大幅简化,例如对于茶水的品相、浓淡次第,茶叶的出处和典故,茶具的造型和花纹评价和寓意以及出处和典故……顺带还要列举一些古代大名与茶相关的著名场面和诗句……等等等等,这些全都省略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点吃不消……
“太烦闷了!创造这种乱七八糟的仪式的家伙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啊!”
现在的她非常怀疑今年的正式茶会她到底能不能活着挺到底。
“不行!一定要把笨蛋哥哥拉回来顶缸,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天道琉璃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
——
天道泷姬身着淡紫色浴衣卓立于庭前,静静观赏着院中的樱花。
直到……她听到身后的动静,向自己这边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从原本大开大合的步声陡然转为轻微的小碎步。
天道泷姬叹了口气,也不待身后的少女行礼问候,便直接说到
“有什么想抱怨的就快说吧,趁我现在还有时间!”
天道琉璃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姐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本来她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了,被她这么一说反而都堵在了胸口,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没什么要抱怨的,家主大人”
听见身后少女特意加重语气强调“家主大人”这个称呼,天道泷姬又叹了口气
“琉璃,茶道对于磨炼心性气质有极为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更是如此!”
“我知道,姐姐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少女当然知道姐姐口中的“这类人”意有所指,可她确实对于那种繁冗枯燥的步骤和流程厌烦透顶。
“不!你不知道!身为龙司的双生子,你拥有冠绝天下的资质,即使是我也不及你十分之一,可你不能因为这份天赐的恩惠而无视后天的努力!这些,每一个在你看来无意义的流程、礼节,都是滴水穿石的修行!茶道也是如此,你不能总是想着假手于家中的下人,这对于她们而言甚至只是无聊的工作而已,但对你而言,绝非如此!”
天道泷姬转身神情严厉地俯视着身高比自己略低一头的妹妹
“还有!我不是天道家的家主,不管外人怎么看,身为天道家宗家的一份子,你应该明白这个事实,天道家的家主只能是龙司,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必然会是!我以一介女身掌管天道家,这是天道家颜面之上的污点,而你……”
说到这里,天道泷姬的语气中开始涌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悲痛感。
只是天道琉璃听到这里却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我怎么敢超越‘镇域凰尊’大人您呢?您可是一人便可镇压一国的人形战略兵器!当世有几人能及得上你?至于说超越你,这种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即使真的有那也绝不会是人,因为人类中是不会出现那种怪物的!你当你的天下第一大怪物就行了,不要拉着我一起!”
“你……”
“是你自己说你不是家主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两姐妹冷然对峙良久,气氛始终无法缓和
“琉璃……你其实……根本不想让龙司回来吧!”
“怎么会呢,我当然希望笨蛋哥哥回来!”
“不!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次去找龙司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问过他要不要回天道家,而是直接断定他不会回来!并把这个既定事实拿回来向我报告……我说得可对?”
“那又怎样?你以为哥哥还会愿意再回到这个天道家么?你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
听到面前的姐姐一句话几乎猜中了全部的事实,天道琉璃虽然暗中咋舌,但是气势不能落下,索性倒是很光棍地承认了。
“呵,说得好像你没有做过一样!你不就是不想龙司回到这个在你眼中已经属于我的天道家嘛!这我理解!可我还是那句话,天道家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道龙司!”
天道琉璃看着气势坚决地说出这句话的姐姐,恍惚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她了!
“是的,没错,永远都是这样!你只是在尽你身为天道家之人的责任,即使是对哥哥做出那种事情,你也认为你只是在执行天道家自古相传的密令!你的借口完美到可以连自己都骗过,真是了不起!”
“难道你为了一己私欲就是对的?你考虑过龙司的感受吗?你知道在他心中的你究竟有多重要吗?你为他想过吗?”
“我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要这么做!哥哥是笨蛋,所以不懂,但是我懂!所以……即使这是私欲,也是属于我们的,而不是属于你们天道家的!”
言辞交锋到这里,天道泷姬和天道琉璃之间的气氛已经险恶到一触即发的境地,或许,这本来就是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却因为天道龙司的意外出走,天道琉璃也因此昏迷病危、命悬一线,而一直拖到现在,才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