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步步紧逼(1 / 1)

云裳羽衣曲 一叶草舟 3437 字 2020-11-05

朝局动荡,并不是好现象。

仅短短几日,夏家、齐家、张家接连入狱抄家。

看似是扫除逆党,实则却使右丞相一派趁机握了许多的实权。

只是这些事都藏在暗流之下,还没显露出来。

而且恐怕还不仅如此。

唯一成为定局的,便是今日朝堂上,帝君对罪臣们的宣判。

“夏羽舟赐鸩酒,其家眷与齐、张两家,择日流放边境要塞为奴,永不准回京都。”

傍晚时分,才有宫中的郑内监来狱中传了旨。

原本夏千之这些天还强作镇定。

可听到御旨,父亲要被赐鸩酒时,还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眼泪像泉水一般汩汩流出。

她哭的没声音,只是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父亲是被冤死的。

她真想这么大声喊出来。

但是她太弱小了,什么也做不了

夏千之微微颤抖着,憋着胸腔中所有的憎恨和难过。

倔强的咬着嘴唇,不允许自己哭出声,唇瓣也被咬出了丝丝血迹。

墙壁上烛火摇曳,映衬着牢狱中的石像如恶鬼一般。

走廊拐角处,狱卒官正忙着和郑内监寒暄。

郑内监是帝君身边的老人了,因着侍候过两代帝君,所以颇有排面,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得忌惮三分。

他向狱卒官使了个眼色。

又低声说道“说起来咱们帝君是明君、是仁君,就算是叛臣贼子,也舍不得赶尽杀绝”

说罢,眼神突然狠厉起来。

“有些事,还得是像大人您这样的人,替朝廷分忧啊”说完还微微伏了个礼。

狱卒官心下一惊,嘴上却不敢怠慢,忙说“还请内监明示”

郑内监见他是个憨的,也便冷着脸没作声。只是直接从袖里掏出一个瓷瓶,塞到了狱卒官的手里。

又轻轻说道“帮丞相解忧,便是帮帝君解忧,大人可知?”

说完,郑内监又向夏千之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只是一瞬,那布满杀机的眼睛就又恢复如常。

狱卒官将手中瓷瓶握紧,心中忐忑不安,却发现骑虎难下。

“这”

不等他说话,郑内监却已转身要离去。临走时,又幽幽说了句“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狱卒官皱紧了眉头,只得恭敬的做了个礼。

“恭送内监,臣谨记。”

为丞相解忧?

他任职多年,自是了解话中玄机。

这是要他斩草除根啊

如今夏丞相倒了,朝中丞相可不就只有右丞相一人了?

右丞相四处拉拢朝臣,现在连他自己也成了棋盘上的棋子了。

只是这郑内监是帝君身边人,如今都

这样一想来,狱卒官突然感到脊背发凉。

朝局暗潮汹涌,看来如果他若是不乖顺,右丞相权势通天,自己恐怕会和夏家一个下场。

如今,似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心下一横,打开了瓷瓶,在鼻下一闻。

居然是活筋散!

狱卒官在牢狱多年,最知道这其中厉害。活筋散服用后只会感到身体疲乏,却验不出毒。

中毒者越是劳累中毒越深,最后会耗尽精力,油尽灯枯而死

他暗暗感叹,真是手段高明。

这样一来,被流放的犯人就会在路途奔波中,筋疲力尽而亡,谁都不会察觉其中缘由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了

狱卒官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他却没注意到,在回廊的另一头,一个狱卒正偷偷藏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连月亮也藏在云里,偷瞧着这些各怀鬼胎的人们。

树上的黑鸟扑腾着飞远。

陆正秋深夜拜访了户部尚书——郭大人的府邸。

小厮也不阻拦,直接请进了门。

郭大人独自在书房,一脸的官司。

陆正秋也是黑着一张脸,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匆匆拜了个礼,便坐了下来。

“郭大人现在越发的摆谱了,白天请帖时见不到人,还非得我深夜拜访”

“”

“为何你批了齐、张两家女儿的赎身,唯独夏家女儿不批?”

“”

“怎么,我想求人家做妾室,你还不准了!?我爹都准了!”

“”

“你说话啊”

陆正秋在堂堂户部尚书家,倒并不守礼节,甚至还有点乖张。

郭大人抚了抚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如今朝局如何?”

“怎的?”

“原本你赎个流放之女,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眼下形势,右丞相一家独大,硬是盯着户部不让放人看起来,有想斩草除根的意思。”

“什么?”

陆正秋也不撒泼了,凝神思索了一会,又问“没有别的办法了?”

郭大人摇头。

“只能见机行事了五皇子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且不可冲动啊”

郭大人其实心里也打鼓。

平日里一向沉稳寡淡的五皇子为何这次要搅这趟浑水,帮那夏家女儿?

难道是看上了那夏千之的好相貌?

心里想想罢了,却也不敢问。

毕竟五皇子行事稳重,并不是那色令智昏之人,也许是和夏丞相早有旧交也未可知

至于这陆正秋,更不是个省油的。

他看了眼面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不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恐怕要变天啊”郭尚书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

天刚蒙蒙亮时,一个狱卒给夏千之送饭。

这顿比平时丰盛些,白粥里多了些肉丁,还加了小菜,和一个鸡腿。

看来是流放前的送行饭呢。

夏千之坐在草席上,整个人有点游离。

因为哭得太久,漂亮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般,原本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变得布满血丝。

那狱卒放下餐食后,起身时却突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有毒,别吃。”

随后那人便不多言,匆匆离去。

饭菜有毒?!

夏千之来不及去想,走廊里便又传来一串脚步声,是狱卒官和几个狱卒。

“夏小姐,吃完这送行饭,就要开始流放之路了你可要”

“啊——”

狱卒官的话没说完,便被夏千之突如其来的叫声给打断。

他不禁皱眉,但又仔细一看,却发觉她有点不对劲。

夏千之歪着脖子,目光呆滞,一会儿蹦跶,一会儿走来走去。

再配上她本就瘦弱的身体,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病态疯癫。

“夏小姐?”狱卒官狐疑的拍了她一下,却被她一把抓住胳膊,吓了他一跳。

“爹爹,咱们一会去赏花吧”夏千之昂着头对他说。又蹲在地上,把刚才送来的那有毒的鸡腿儿抓起来,转身笑盈盈的举在狱卒官的嘴边。

又傻憨憨的说“爹爹吃吃鸡腿”

狱卒官下意识的把那鸡腿拍落在地,眉头紧皱着看向她。身边几个狱卒也是面面相觑。

“鸡腿儿鸡腿儿”

她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嘴里嘟囔着,一副痴傻的模样,摇摇晃晃的去捡那地上沾了土的鸡腿儿,然后竟然大口的啃咬起来。

一边啃,一边蹲在地上傻笑,蹭的满嘴满脸的油,完全没有一点之前美丽大方的嫡女模样了。

又连蹦带跳的,带翻了桌上餐盒,滚滚的白粥撒了一地

“大人,我看这丫头恐怕是受了刺激,疯癫了吧”

“我看像”另一个狱卒也附和着说。

“毕竟原来也是贵门嫡女,哪经得起这些变故,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几个狱卒看着夏千之的模样,不由得唏嘘不已。

狱卒官却不为所动,只瞪了他们一眼。

他盯着夏千之,幽幽的说“别是装的才好”

但眼看着她吃了那鸡腿儿,估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她吃了这顿饭,自己也就能交差了。

“你们几个,在外面看着她,别出什么差错!”

“是”

狱卒官说完便径自离去,没再看夏千之。

几个狱卒也悻悻的锁上了门,似乎是觉得狱卒官有点小题大做了,没得这样对一个弱小的罪臣之女。于是没多久,几个人也都跑去吃酒躲懒了。

她的头发披散在额前,正遮住了她狡黠的眼神。脸上原本傻笑着的嘴唇也逐渐没了弧度。

趁没人时,夏千之忙跑到角落去,拼命地呕吐着刚刚吃下去的毒鸡腿儿,又用草席小心的将秽物盖上。

一般下毒,粥和酒水中下的最多,反倒是像鸡腿儿这种食物最不容易染毒。

若不是刚刚装傻先吃了鸡腿儿,恐怕那狱卒官会强行让自己喝下那碗更毒的白粥。

如今自己只能装疯卖傻,让人放松了戒心才好脱险呢

她又将自己的一头黑发,用力抓的更乱,看起来倒是更加疯傻了。

只是不知道刚刚那个送饭的狱卒是什么人,为何要帮自己?

夏千之踌躇间又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妆粉盒,拍在了脸上。

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便开始起了一大片红疹子。倒是显得她原本漂亮的脸蛋,有点狰狞之态了。

如今之际,看来自己一定要藏住风华才好苟活呢

慢慢的,那红疹子逐渐蔓延到了脖颈、手臂。

惹得夏千之奇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