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别院缠绵(1 / 1)

就这样,我便和新得的瓦儿失之交臂,莘夕哥哥命令马夫把瓦儿养好了养乖了不准我靠近,这看得见吃不着的感觉真是要命……可事儿还没完,刚出门他便不顾我的反对,当着满大街的人将我抱上马车,我羞愤难当,只是怀个孕而已,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差点就在马车上和他吵了起来。

马车走了没多久就在一条安静的青石板偏道上停下来,右边是一方院落,白墙黑瓦红色大门,没有牌匾也没有对联,几缕树枝从院内伸出挂在墙头,有的枯黄满枝,有的仍绿意盎然,凭空生出的娴静美好让正在赌气的我瞬间静下心来。

“这是哪里?”我看着开门后便垂首立于一旁的老伯,和门后那个温馨无比的小院,呆呆问道。

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径直走了进去,“你不会当真以为过去的那八年我一直流落街头吧?”

记得胤禵说过,莘夕哥哥八年没有回云庭花园,可他也说莘夕哥哥一直住在草庐啊。

“你就天真吧,”他笑,“不过这个地方的确没人知道,我喜欢安静。”

小院并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样小,墙边种满了梅树和梨树,草坪打理的很整洁,一条幽幽小径蜿蜒穿过草地引向深深的庭院,院门左边是一座小小的亭子,挂着素白纱帘,庭院深处的几处屋舍错落有致地分隔开来,最显眼的便是一处四面挂纱帘,顶上镶竹架,底下铺梨木地板的宽大月台,那竹架是活动式的,轻轻一拉即可变成遮风挡雨的屋顶,再往回一收,还是那个可观星望月的露台。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讷讷道。

“这儿条件不太好……”他推开露台隔壁一所宽大屋舍的房门,面露难色,“我不喜欢人多,所以除了厨娘和关伯,这儿没其他人,你来这里我更不放心。”

“那现在呢?”我走进屋内,被一股浓浓的清香味吸引,那就是莘夕哥哥身上的味道,这儿是卧房和书房,中间由一道屏风隔开,书房内码着很多书,一方宽大的书桌后面是一张软塌,卧房内的大床是被整理过的模样,绵软的被褥躲在水青色的纱帘背后,添的几分温暖舒适。

“现在么?”他笑了笑,“明天我就多找些人来,你想过来住就过来住,不想的话就去花岸府,随便你高兴。”

“不要人,”我噘着嘴感受着莘夕哥哥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无论是书桌上习惯性摆在左边的笔架,还是软榻上随意搭着的棉袍,或是书架上夹着红花穗子书签的古籍,床边悠然点着的花香,处处都有莘夕哥哥的痕迹,而我却错失了那么多年。

他从后面环住我,轻声道“那你要什么?”

我回身揽住他的腰,“我只要你陪着我。”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一弯腰抱起我,眼中戏谑“那现在陪你睡?”

天旋地转间已被他抱着躺到了床上,被褥的味道清新灿烂,却抹不掉他的气息,我沉迷其中,闭上眼睛,深深地陷入与莘夕哥哥漫长又动情的亲吻中。

他揽着我的发丝,用舌头撬开我的牙齿,探入唇中,两舌缠绵,气息越发粗重,我搂着他的脖颈,尽其所能地回应他,他的手探入了我的衣衫之下,我迷离了,也分不清天地岁月起来,整个人都不清醒,只剩下耳边浓重的喘息声。

他的手顺着我的脖颈一直往下,绵软的触感让所到之处都战栗不已,直到衣衫褪去春意盎然,他突然停下,迷离的双眼看着我“我去洗个澡。”

我一把将刚要起身的他拽回,沙哑着声音道“不。”

他渐回的理智又要全线崩溃,仍在强作挣扎,我双手环住他,抬起头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果真是不顾一切,就连天边的晚霞印在床榻之上我们也毫无察觉,一袭宽大的被褥似乎所到之处都被火点燃,莘夕哥哥虽然动情却仍旧用最后一丝理智小心翼翼,我付出全部,也得到了他的全部,晚霞散去,喘息渐平,他拥着我,我紧贴着他,一切都美好的不像真实。

“对不起,”他呢喃,眼中的缠绵还未散去,一双大手紧紧地拥着我,用尽力气贴在我的腰间,“有没有弄疼你?”

我靠在他怀里,让喘息平静下去,轻声道“你别把我当面团做的好不好?”

他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那……舒服吗?”

嗓音低迷,声线沉稳,还未消散的热气再次涌了上来,我捂着脸嗔道“哪有这么问的?”

“那一般是怎么问?”他很无辜,一点也不羞。

我气结,他却恍然笑了起来“等下次问问钱晋锡。”

“你敢!”我脸红透了,直往他怀里钻。

他笑得更加厉害,一看就是在故意逗我,抚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不该乱来的,你现在怀着孩子,本来就……”

我感到他温热的手抚上了我的小腹,像一阵电流般让我浑身一颤,我抬起双手搂紧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悄声道“你知不知道当年在德寿宫学刺绣的时候德妃娘娘还给我们安排过一堂秘密授课。”

他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怎么听着那么不像好话。”

我扑哧笑了,压低声音“的确不是什么能见人的事儿,我也是来了京城才知道,你们这儿的大家闺秀成年后出嫁前都要学那些东西。”

他忍住笑,“哪些?”

我在他怀里扭捏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反正就是……今天这种情况不会有事儿,你可以碰我的。”

我说的耳根子发红,他却哈哈笑起来,将我搂得更紧,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小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有任何一点点不确定。”

他的怀抱温暖舒适,他的声音沉稳有磁性,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心和恬淡,适才过分的和欢愉产生的疲惫感像水一样漫了上来,我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不会的,我这段时间胃病都好了……”

他轻柔地拂着我的头发,声音有些发颤,“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可是我又很担心,我不想有任何一点点不确定不是说着玩儿的,生孩子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我害怕拿你去赌,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

我被他插在发间略微发抖的手触的有些清醒,不由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尾略微发红,嘴唇轻抿。

我探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呢喃道“我不会有事的,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点点头,“但不允许他排在你前头。”

“不会的,”我轻声,“我也很想要,我也很想和你子孙满堂,金落玉意一辈子。”

他猛然将我搂入怀里,似乎要将我嵌入他的血肉之间,“好,一辈子。”

……

天亮的时候我是被一阵剧烈的恶心感逼醒的,趴在床边的痰盂里吐了个清清醒醒,不过还好,莘夕哥哥半夜就走了,去花岸府审那个盯梢的人,不用看见我这么狼狈的丑样子。

厨娘是个胖胖的大婶,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不过是个哑巴,看门的关伯更是又哑又聋只会比划,不大的别院因为彻头彻尾的寂静显得深不见底,这令我无法控制地想起玲珑巷那一方小院来,跟这座别院也差不多大,不过有了吵吵嚷嚷的方嫂,声如洪钟的老杨,还有隔壁时常串门的梅涟漪,那院子常常小的像是不够住人,我想念那时候的生活,甚至就连那只上蹿下跳的花猫也蹦入脑海中,显得可亲极了。

或许我和莘夕哥哥就该那样过以后的日子,不理尘世不管朝政,放下仇怨恨意,至少能保住后半辈子的幸福。

可思念玲珑巷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场大火,把我心中美好的过去烧的干干净净的一场火背后站着那个阴晴不定的人,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我能压住怨气不让它们窜至过去根究以前的那些事已用尽了全部力气,我有孩子了,莘夕哥哥也在身边,我不想报仇了,打算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关伯呜呜哇哇的朝我走过来,手还指着大门的方向,我从小亭子里站起来疑惑地跟在他后面走过去,没等看清,就见萨梅跳了进来,“还好没找错。”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我把刚进来就挂在我手臂上的萨梅扯下来。

“十三爷告诉我来这儿找你,”她四处张望,想了想歪着头说“他还说要好好照顾你,不让你一个人,交代了一堆不能吃的东西,说了尤其不能喝酒,好像还让人去找了京城大夫,说下午就住进这儿来……”

萨梅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这是哪儿啊?这么别致。”又看着我道“公主你怎么了吗?十三爷如临大敌,吓坏我了……”

“如临大敌?”我笑出声,“这个词儿用的好。”

“真有事儿?”萨梅见我笑得开心,一点儿也不信。

“正好你来了,陪我出去一趟。”我往卧房的方向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这儿没我的棉袍披风之类的衣物。

“去哪儿?”

“去给这座小院子打两块匾。”我放弃了加件衣服的想法,打算直接去相思醉借。

“是这个方向么?”萨梅跟在我后面转头看着关伯关上院门,有些神经质,“这小院好安静,有点奇怪……”

“咱们先去相思醉,找姐姐一同逛街。”

“姐姐?”萨梅哑然,“文萃么?她走到哪儿都得吸引一票人的眼睛,我不想去。”

我朝她眨眼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大街上人不多,今儿是新皇登基,大多数人都去长安街认位占道以博在新皇赴天坛祭祀的路上一睹新皇风采,有的去了神武门外,等着看朝廷最新邸报上爵位册封及官职调整的消息,还有的更不寻常,去了天牢外面,去看因为大赦天下被释放出狱的犯人同家人团聚的精彩画面……总之各有所需,就是没人同我一样无所事事地拽着蒙着面纱的苏秀水沿着东街慢慢逛,身后还跟着巴不得招摇过市的文萃。

萨梅还没从秀水没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路上都盯着苏秀水不放,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藏人的心经,我心里笑死了,也不知是不是骨血里带着,萨梅跟我在中原十几年了,还跟藏族一些老太太一样神经叨叨。

“人都没有,老娘白打扮了……”文萃一路上叽叽咕咕,跟萨梅有得一拼。

秀水眉眼温柔,如水的眼睛里亮堂堂的,感觉很放松,她四处张望,好似在寻找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也像在观望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这儿离天桥不远吧?”

她这些年来没有踏出过相思醉一步,我有些心酸,点点头“前面那儿有个小巷子,里面有家匠心堂,我们就去那儿。”

“匠心堂?”文萃插话插得眉飞色舞,“听说皇上寝宫里的花架书柜都是他家雕的!”

“不可能吧!”萨梅提高了声音,拆台拆得嘎吱响,“那些东西我都见过,不仅巧夺天工,而且颇有些年头了,一看就是古董呀!”

文萃被萨梅一句‘见过’堵得没法接话,梗着脖子道“匠心堂可有着百年历史呢,说不定就是……”

“那些古董可不止百年了……”萨梅打定了主意要和文萃对着干。

“嘿,”文萃眯着眼睛话锋一转,“小姑娘,你知道做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萨梅眨眨眼睛,一副立马掉进陷阱里的傻样“长得美?”

“是不顶嘴,”文萃笑眯眯,“乖女人才讨男人喜欢,像你这样一句一顶嘴的谁稀罕呀。”

“你!”萨梅生气了,脸涨得通红,惹得秀水直笑。

“要看哪个男人。”我帮了一句腔,朝萨梅使了个眼色。

萨梅立马会意,得意洋洋地说道“对,和卓哥……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不爱说话,但就喜欢听我说话。”

“哟,”文萃笑,“真有心上人啦?”

“当然。”萨梅丝毫不怵也不羞,反而很自豪。

“那他怎么不娶你?”

一句话把萨梅的兴致泼熄了大半,萨梅气呼呼道“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也不娶你吗?”

文萃脸色暗了一瞬,但很快神色如常,唆使萨梅道“要不要姐姐教你两招对付男人的方法,保准让他离不掉你。”

“文萃,”我忍不住了,停住脚步回头“别胡说八道。”

文萃捂着嘴咯咯直笑,萨梅脸红的直跺脚,我摇摇头回转身去,一抬头就看到了‘匠心堂’三个字。

秀水率先走了进去,我回头招呼那两个不让人省心的,没想到两个人正头对头说得热闹,萨梅脸红的像番茄,却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秀水早已走到满屋子的工艺品中间,从一张高脚桌上拿起一座雕的栩栩如生的神龙百草像仔细端详,那小像只有巴掌大小,却精细得很,背上草篓里药草叶子的纹路,胡须满脸若隐若现的皱纹,端于手心灵芝上挂着的露水,都是肉眼可见的精致清晰。

出门后秀水就很少说话,对周围的人和事也都淡淡的,唯独端起这座小像时眼角眉梢露出了欢喜的模样,我在心里叹气,也不知她是想起了苏爷爷带她去山上采药呢,还是单纯地喜欢神农尝百草的故事。

“买吧,”我像个富豪一样大喇喇地挥手,“看中什么咱都买。”

她看我一眼扑哧笑了,“先把你的匾定好。”

那倒是,差点忘记正事,我抬头刚想唤掌柜的,就看见后门闪现出一个低头哈腰的中年男子,以及身后浩浩荡荡的一拨人。

那些人显然是去后院定做木活的大客户,一个个穿的富贵逼人,我刚想喊掌柜,就呆住了,被一双饱经风霜的大眼睛紧紧桎梏在当场动弹不得,竟是多年未见的石宛儿。

她又何尝不是?对视这一瞬间比折腾我半个月还累,一动不动仿佛不闻人声的模样让我俩形同木雕,成了屋子里另一道摆件。

“啊!”这难忍又脱不出来的沉默被萨梅捂着脸的尖叫打破了,她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还边回头怒怼哈哈大笑的文萃,“这样做还要脸吗?你就逗我吧。”

文萃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你不信就去试试,保准回头对我千恩万谢。”

萨梅两手扑到我面前呜哇大叫要我主持公道,我被她推了一把往前踉跄两步才站住了,眼睛却没离开对面的人半分。

我们这边嬉笑傻闹的模样震得对方一众人等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还是一身淡青衣衫素白棉袍的石宛儿开了口,脸色却比棉袍还要苍白“你……你们……”

萨梅看见她傻愣了一会儿,也不笑了,呢喃道“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