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十五年,初春。
“椅桐,皇姨母要给太子哥哥选妃了,你说,我能不能被选中啊?”
女孩儿抱着小手炉儿,贝齿紧张地咬着粉嫩的唇,出神的望着亭边的紫曼陀罗。
未施粉黛的白净小脸精致娇俏,虽然尚未长开,但已堪堪可以看出日后的风华了。
清棱棱的眸子敛了几分浅淡的忧愁,顾盼之间,媚意流转。
盘虬的老树后,男人着了紫衣,暗色的花纹在长袖上肆意勾画着。
欣长的身子此时却止不住地颤,眼尾也渐渐染了红。
紫色的眸子里,隐隐有疯狂在肆虐。
可——
却被竭力地压抑着。
紫色衣摆曳地也不顾,那双潋滟了水光的眸子,只是痴了似的凝视着亭子里出神的小姑娘。
温柔而缱绻。
可为什么,心,却是一抽一抽的疼。
“椅桐,椅桐,今日你怎的不出来了?”小姑娘轻声地唤。
寒风掠过,小姑娘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黑斗蓬。
兜帽也未戴,就小跑着朝屋里去,还不忘小声嘟囔着
“天儿可真冷,怪不得连你也不愿出来了。”
男人扶着刚抽出新芽儿的老树,生生止住了追上去的步伐。
青筋暴起。
如玉的指尖抠进了树皮。
却没了知觉似的。
鲜红的血,沿着老树狰狞的表皮滑落。
染红了一地的雪。
也妖冶了这一方天地。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却难以吐出一个字。
他捂着心。
笑得妖娆而张扬。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眼中的泪意。
可是——
心口传来的酸涩感又是如此的清晰。
他想说“清婉,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他想说“清婉,把你的心分给我一点儿好不好,只要一点儿?”
他想说“清婉,跟我走,好不好?”
他想说“清婉,命都给你好不好?”
可是他不能说。
喉咙被堵住了似的。
难受的厉害。
雪,仍在飞舞。
树下的人儿,却失了魂。
后来啊,很多人都记得——
那年春末,漓水之殿,华筵至夜。
极乐之宴,觥筹交错,奢靡华丽。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也记得——
沈氏清婉,一舞动京华。
蝶舞雪飞,花开满城。
却,无人知晓——
华筵之外,一袭紫衣的男人痴望了一夜。
漫天的雪,在飞舞。
纷纷扬扬地落在男人单薄瘦削的身上。
他却觉察不到冷似的。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过,他伸手——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呀。
男人把脸埋进手里,轻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唤“椅桐,椅桐——”
那年雪覆京华,她说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以后,你就叫椅桐吧。”
他应了声好。
而今,依旧是雪天,他低低地,应了声,好。
泪,沾湿了枕巾,男人笑,原来是梦啊。
却再无了睡意。
昏黄的月光透过纱窗撒落,男人的眸光一时有些晦涩难懂。
片刻失神后,他起身行至窗前,打开窗子。
“吱呀——”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磨擦声,柔和的月光倾撒进屋里。
窗棂外,大片的紫曼陀罗开得妖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