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教室中,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严安昨晚一战成名,已经被同学们冠以“严王爷”的称号。他吩咐要把今年所有的单词在军训期间牢记在心,完不成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索命。铃声响起,军训开始,机灵的同学即刻起身,而有的女生却想趁最后几秒再记住一个单词。
高中的军训并不复杂,无非是教做广播体操,队列整理和内务训练罢了。一上午都是教官不绝于耳的“一二一”、“稍息立正向前看”。说不上有多累,却也足够折磨人。终于熬到了午休,同学成群去吃饭,预备下午的军训。然而在操场上,却有一场争执在上演。
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因为迟到被严安痛斥的安辰阳,拦住了狄凇的去路。狄凇左右躲闪,安辰阳随即堵住,后来直接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冷冷地说“你是狄凇?”
“是。”狄凇的回答很是胆怯。
“就是你初中时候缠着若依?”狄凇明显面露愠色,双手加大了力度。狄凇身体单薄,哪里受得住,直接吃痛地叫了出来,安辰阳顺势将他推到,此时围观同学大多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老实巴交的乖乖仔,居然惹了大佬。说着安辰阳便要重拳以待,此时狄凌冲了出来,挡在了面前。她正要和雪娆同去吃饭,见此场景,便即刻飞奔而去,挡在了安辰阳的拳头前面。一拳下去,狄凌捂住肚子,动弹不得。安辰阳一见打错了人,一时慌乱,却在此时突然飞来一拳,脸已淤青。他回过神来,那人正是成人杰。两人也不多言,便扭打起来,此时正在照顾狄凌的雪娆见场面逐渐失控,正欲上前阻止,可刚要上前,却看见教官朝此处走来,如果自己拉架,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毫无悬念地被教官误会他们两个因为她而争风吃醋,她便悄悄扶起狄凌,赶紧离开。因为她明白,瘫坐在地上的狄凌便是成人杰和狄凌早恋的一大证据,如果安辰阳肆意攀诬,两人百口莫辩,都会被记大过,而如果单纯是打架则事情一般会大事化小。
事情果然如雪娆所料,两人的打架事件以两份检讨书了结。雪娆把消毒棉签和酒精交到成人杰手中,不禁指责“你这次为什么这么冲动,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自己和狄凌!”成人杰挠头,露出了腼腆的笑容,“看见她受委屈,我就顾不得多想了。不过多亏你头脑清醒,那种危急关头还能那么冷静,感谢恩人。”说罢拱手致谢。以雪娆的聪慧,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不禁打趣道“果然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成人杰却突然羞涩,提高了声音说“你在说什么呢!我俩可没有……”雪娆立刻打断“人家当然不能怎么,你一个大男人,打算让人家女孩子先开口?”成人杰一时语塞。雪娆见他不语,便又说到“现在不是时机。你们才认识两三天而已,你怎么就确定不是见色起意,不是一时激情,操之过急既辜负了你的心意,也轻慢了狄凌的情感。”人杰一听这话,却激动了起来,“我对她绝对不是见色起意!”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即缓和了语气,“小时候看红楼梦,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就爱上了她,我以为是神话,可现在我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儿。如果说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她的气质喜欢她,可当看到她为了救她弟弟时候的那种勇敢和坚定,我更确定了我对她是爱!你知道吗,雪娆!”他的语气愈发激动,那仿佛是世间最美的演讲,雪娆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星光,那是属于少年的春水温晴,星海灿烂。雪娆再也无法调笑,因为这世间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懂成人杰,她懂得他此刻有多认真,于是说“我希望哪怕一百年后,提到她你还是能如此刻坚定!”望着人杰坚定的脸,她安了心,转身离去。
这一切多么不可思议,少年人的爱总是来如山倒,匆忙而激烈。所以她不怀疑人杰的真诚,可那只叫喜欢。所以雪娆劝他三思,因为当少年的激情褪去,山平海静之时,朱砂痣未成蚊子血,白月光未变饭粘子,那时方称为爱。
她又怎能不知道狄凌对人杰的好感,她虽然了解人杰,但她不能拿狄凌的情意去冒险,她必须保证人杰的真心,才能让人杰接近狄凌,她怕自己待如兄长的人突然成了耍弄感情的浪荡子,怕自己引为知己挚友的人负了一个女孩子的青春,怕早已被自己当做哥哥,当做知己,当做挚友的男孩子,让自己再也无法直视。这或许是雪娆与生俱来的道德洁癖,或者是对至交好友爱情的维护。总之,好在,世间虽然很多虚情假意,可自己没有看错人,狄凌也没有看错人。
雨说来就来,当雪娆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些规模。雪娆倒并不着急,她总是不爱在大雨里急急奔跑,倒不是因为所谓浪漫激情,只是因为反正都要湿透,倒不如安享一份悠闲坦然。可此时他却看到一个人在雨中弯腰捡拾,她走过去,看那人正在捡拾画笔,裤子膝盖上的泥土和微微的鲜红,说明了他刚刚被磕伤,散落了画笔。那人瘦削的身材,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庞,苍白的面容,俊美而又病弱。可此刻的他却表现得如此坚毅,雪娆不禁动容,同他一起捡拾,最终交给他。他深深鞠躬致谢,而后消失在风雨中。没有伞的人,有的会在雨中奋力奔跑,而有的却会安之若素,同样会有人冒着风雨,弯腰捡拾梦想。
军训的一周对于成人杰来说,并不好过。一个从未见过清晨六点半的太阳的人,居然被要
求在五点半整装待发。当然,不出意外的是,他每天早上都会在在六点半匆匆起床,跑回班级,早饭更是没有的事。一早的军训往往让他筋疲力尽。
终于,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他早自习的桌子上,放着两个包子,还有一杯豆浆。用手一摸,还是温的。他望向了自己的右面,人总是这样,收到关心和惊喜,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望着她的眉眼,他露出了痴痴的笑。
上午的会操表演,刀锋班二班和小刀班一班居然不分伯仲。气坏了严安,他和小刀班的班主任安严是发小,从小比到大,这次他成为刀锋班班主任,略胜安严一筹,可居然在两个班第一次交锋中没有夺魁,他心中不悦。他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可对于安严,他就是要锱铢必较。
下午的内务检查结束后,本次军训也就拉下了帷幕。早上汇操表演结束后,经过严安一系列的“谆谆教诲”,所有学生都赶回寝室进行紧急内务整理。用扫帚扫遍房间每个角落,用抹布跪在地上精心擦拭,用旧报纸擦玻璃,十八般武艺轮番登场,恨不得连地缝都用纱纸打磨光滑。到了床铺整理环节,前几天教官教的豆腐块叠法,被子在教官手中任意方圆,却在成人杰手里成为一坨面团,无论如何也不成豆腐块。室友丁诠和陈河虽然也并不顺利,却也不似成人杰一般笨手笨脚。成人杰急得满头大汗,这时候狄凇走过来,给他递了一张纸巾,然后手脚利落地帮他把被子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成人杰一脸感激,紧紧抓住他的手,单膝跪地,然后说“恩人啊!”丁诠在一边打趣到“这是要求婚吗?”“好眼力啊大橙子!咱们小凇多贤惠啊!”陈河附和道。成人杰又一次戏精上身,干脆拿出自己的钥匙环,装模作样地说“亲爱的凇,嫁给我吧!”看着他一脸坏笑,狄凇羞红了脸,然后直接跑了出去。成人杰却十分开心,因为他觉得,狄凇对自己的照顾,应该都是他姐姐交代,暗恋就是,收到的关心是因为她,得到了快乐会想到她,赢得了荣誉更是愿意分享给她。
下午的检查十分顺利,二班获得了全校第一,同学们终于第一次看见了“严王爷”露出如此甜美的微笑。不为别的,就为了回到家在饭桌上,他可以对给他下战书的安严一顿嘲讽。安严和他在这座城市合租一间公寓,两个人入职不久就双双成为优秀教师,学校谁不知道,严安老师和安严老师关系紧张,恐怕也只有他们俩自己不知道了。
“你好些了吗?”人杰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和自己的缪斯说了话。“我没事了,那天的事……谢谢你。”狄凌也终于对他道了谢。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和他说话便会变得如此艰难,紧张而又谨慎,甚至连呼吸都要计较轻重。两个人聊着这几天的琐碎小事,时有双双静默之时,却又偶一对视,双双脸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提前结束这份尴尬。终于路灯亮起,各自分别。
军训的结束,宣告的是高中的正式开始。明天的太阳灿烂盛大,照耀万物,也包括这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