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寒涧早已人去楼空，原本的几位名义上的管理者，瘸子，小眼，光头，多不知道去了哪里了，陆空还是挺想告诉自己这位学兄自己已经踏上修行之路了，慕容虚竹告诉陆空，自己这位学兄可是境界不低的修佛者，按照和尚们的说法，将来是有机会成为金刚或罗汉的。

不过佛宗的法门和道家有些不同，修的是一种念力，虽然佛道早已合流，有些和尚也会了道家的五行之术，可一直各有自己独到之处。

既然离开了，先是祝莫愁前路无知己，后是祝有缘在相见与江湖。

两人转转悠悠的来到了一处山崖，哪里有一块石壁，说是陆空带路，还不如说是慕容虚竹自己也知道这个地方，他坐在石壁前，也没有盘腿，就两只隔壁撑到地上，身子往后仰，看着这石壁上的一道道划痕，回头看着同样聚精会神的陆空，笑着问道“陆师弟，你也看明白上面的东西了吗？”

陆空没有回答，自己确实看到了两道剑意，一道海夜吟，一道碎星，前一招自己已经有了形状，后一招自己却无从下手。

见陆空不回答，慕容虚竹移过脑袋，自言自语道“这枯寒涧也就这个地方比较特殊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常来，不仅如此还有你家的北冥星萤，还有很多人，不过有个老头一直坐在这里，今天竟然没有看到，他走了吗？陆师弟你看见过他吗？

陆空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没有否认，没有承认，只是说了一句话“他可能找到了另一条路就离开了吧。”

慕容虚竹面露惊讶，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自己可不信这位师弟多么了解修行之道，可是修行就可能因为一句话而发生很大的改变，旧时佛家某一脉有祖师，这高僧就是听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简单的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一朝悟道，他坐了那么些年，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哈，没什么，这就是门内一个皓首前辈而已，陆师弟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吗？这可是当时咱北冥宗祖师爷修道的地方，那石壁上的痕迹就是他老人家刻下的。”

慕容虚竹跟陆空解释道，这北冥宗是由那位北冥大帝所建立的，而这里就是他悟道的地方，那位大帝是那时最强的几位修行者，是比肩天上神明的存在，所以哪怕过了万年，这里依然会存在她对于道的感悟，于是乎，北冥宗的长老就会带着一群刚刚修炼的小孩子来到这里感悟，有的人悟到了，有的人没有反应，悟到的人非常的少，就算悟到了也只是一小部分，这几百年也就北冥星萤和几个天才一样的人物，才悟到了真正东西。而陆空可能又一个悟到的人。

而他越说越是苦笑，真的是什么事情也隐瞒不过自己这位师兄啊！他无奈的叹一口气，“我确实是悟到不少的东西，今天也感谢师兄了，和我一起到我爹面前圆谎，可我算北冥宗的弟子吗?我可没有通过检测。”

“阿空啊！就你表现出来的还不能进北冥宗，谁能进北冥宗，再说你和北冥星萤那家伙是什么关系”慕容虚竹有些开玩笑的调侃道，他也告诉陆空，感悟这东西谁也拿不走，祖师留下来的东西，也没有指名道姓说给谁，能悟到的多是祖师显灵，祖师多把你当成自家人了，否则怎么会教你东西呢？所以就别妄自菲薄，等从极北之北归来，就直接成为正式弟子，并且慕容虚竹告诉陆空，像他们这群悟到东西的弟子，绝对是被门内重点培养的对象。

“师弟从此就鱼跃龙门，枝头凤凰咯”

……

陆空推开那小石屋的门，这里还有些没带走的东西，陆空也不知道是穷惯了，还是特别的念旧，总之就是回来拿点东西，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咿呀，咿呀，你老哥我回来了，陆空对着门前呼唤自己那个小伙伴，可半天也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小白团子，屁颠屁颠的跑上自己的肩头，有些失落，也许小家伙等不到他，早就已经回去了，慕容虚竹很奇怪的问陆空，咿呀是何方神圣。

陆空跟他解释道：“就是上次在药灵山，他们追的那个小东西，他后来跑来我这里了，哎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慕容虚竹神秘莫测的说道“那个小狐狸竟然没有咬你，奇了怪了啊！放心它跑不了的，你们会见的。”

“她竟然是只狐狸，我还以为是只小狗呢？”陆空实在不清楚咿呀到底是什么种族，竟然是只狐狸，可自家这只小狐狸跑哪里去了呢？一想起它人性化的表情，陆空就想摸摸它比绒毛还软的毛发，自己还想带它去见北冥星萤呢？

陆空很失落的离开枯寒涧，他估计自己这辈子多不好来这种给自己不好影响，而且还让他无比糟心的地方，他来到那条小溪边，也不知道是报复，还是什么其他的思想，我不偷偷摸摸，我就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陆空控制灵气与脚底，竟然踏水而行。“爷，就大大方方的过来了”

来到药云山后，慕容虚竹需要采集一些药物，看着这些花花草草，陆空可不认识，而慕容虚竹却如数家珍，甚至来说，是在于这些东西交流，一阵风吹过林丛，这些好像是活的了，陆空发现慕容虚竹采药时，可不像他拔萝卜时，直接连根带土，而是留着根，有的只取一半，有的留下种子，仔仔细细的埋在土地里，且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种水浇在上面，陆空看到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保护着种子，为之养分。

慕容虚竹说“跟它们要东西，总得要给点补偿吧！”

师兄倒是说的很有哲理，不过陆空是真的对这没啥兴趣，从自己的戒指中取出一把糖豆，格叽格叽的嚼着，还不时的评价是真香啊！

“陆师弟，别嚼了，这毕竟是药啊！可恶的北冥星萤，感情不是她的他不心疼是吧”

陆空很抱歉的笑了笑，替北冥星萤谢过慕容虚竹，然后又拿出一把，慕容虚竹在无比痛心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种惊奇“这阿空的体质看来也特殊，才一重天不到的境界，这么吃还没有爆体而亡，北冥星萤，你到底想搞什么呀！”

采摘完毕，两人分别，慕容虚竹需要去门内筹备这次极北之行，而陆空则前往九万里藏书楼，分开之时，慕容虚竹对陆空说“替我跟老韩问个好，他那几本书我就不还了啊！如果他问你书去哪里了，就告诉他，我弄丢了啊！”

陆空很奇怪的望着，慢悠悠实则一步百步的慕容虚竹，觉得很奇怪，“枯寒涧石壁，石壁前老者，九重天的韩老”这些东西不也是他修行之初遇到的人吗？越想越奇怪，这慕容虚竹真的是个神秘的家伙，陆空眼里露出深思熟虑，“这人总归对自己不坏，还对自个儿有恩，老爹就靠他救了，总不能把人想歪不是吗？”

陆空进入九万里藏书楼，一群白衣弟子很好奇的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小哥，有些不认识的，心想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这样的师兄弟。一群认识这不就是以前藏书楼打杂，后来不见的那个小黑衣，他怎么也修行啦，真的是好气韵。

陆空不在弓着腰，也不在低着头，因为他没有必要了，只是保持那份待人含蓄，毕竟以后大家多是师兄弟嘛！陆空来到黑衣们的住处。

就看到正准备出门的李三，连忙叫道：“三叔，我回来了”。

黑衣李三看到眼前的这位少年，有些不敢相信，当初他是无比的懊悔没有在陆空被断定没有修行天赋时看住了他，少年失踪以后，他也托关系在门内寻找，可是没有找到。他是如此的愧对自己老友，咋这父子二人多走不了这条路呢？

今天看到陆空，少年似乎比以前沉稳了不少，由于他也属于半个修行者之类的人，他从陆空的身上感受到那样的修行者的气息，激动的问道“阿空，你。”

“每错，三叔我现在是修行者了”陆空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爹知道了吗？”李三是真的为自己的老友感到开心啊！你等了那么久，你认来的儿子终于帮你完成了你未完成的心愿，而且也不像老头子我那样，李三看到陆空的灵的气息比自己更强，有些怀疑那门内的检测是坏了吗？陆空不可能是没有天赋的，或者说，这孩子心善老天也帮助他，这段时间得到了什么奇遇，遇上位门内的得道高人，才会因为修行而失踪了……总之，看着少年如今完完全全的回来了，还说什么其他的呢？祝贺年轻人就是了。

“告诉了，我爹让你今天去我家吃个饭，我爹也是的啊！不早告诉我门内有你这样一位叔叔伯伯，李叔，我先去跟老学究们打个招呼”陆空说道。

“好的，好的，我去准备准备，晚上一定要多喝几杯”一直以稳重出名的老黑衣执事李三慌慌张张的迈出了门。

某个房间里，两杯茶，一盘棋，看着一头乱糟糟白发的韩立，陆空坐在他的对面，听他抚动桌上的古琴。

君子喜琴棋书画，就算那名老夫子也是喜欢音乐的，因为那些真正可以听给人感受的音乐是带有一个地区的痕迹的，是带有启迪的作用的，闻韶乐而三日不知肉味，所以那位会发出礼崩乐坏的感慨，来形容这个国家已经丧失了快乐，没有快乐的国家，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可总有人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那这乐曲又该何解呢？这亡国到底是谁的错呢？”韩立说道，这老人家总是记得住无时无刻的教导陆空，时不时的抽查提问，他还不让陆空用看到的书上的东西佐证，而是要听听陆空自己的话，就是那些写出来，不一定拿分的话。

陆空想了想“我觉得商女没错，她们就是为了生计的歌女而已，唱个宫商角徵羽没什么错，如同老农耕地，蚕女织衣一样，只是为了存活而向客人卖笑”

“歌女没错，那么是客人的错了”

“有他们一部分的错，他们只是听歌而已，可若是过量了就出问题了，子曾见庙有欹器焉，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只顾玩乐，成了一股颓唐之风，那么歌就是靡靡之音了”

“这篇《宥坐》你倒是记得清楚，他们多没什么错，那么是乐错了呢？”

“乐也没有错，只要是有人听的歌，能给人好的感受而不是低俗的歌多是好歌，现在有人只听些雅乐，瞧不起某些东西，却不知道《诗经》中有十五国风，这些多是但是各地民乐啊！来源与市井阡陌，老学究有喜欢这些的曾经告诉我，某些民歌听起来其实比宫廷里的长篇大赋有趣多了，因为他是有灵魂的，有灵魂的音乐是值得听的，就像您弹奏的那几首中土的调子”

“你听过这琴乐”韩立故作不知道的说道。

“没错，我是从中土来的，这音乐有那个地方的痕迹”

“那么有什么痕迹呢？你可以告诉我这个中土江州的人，是什么痕迹呢？”

“你也是中土人，我是淮州的”陆空看着风平浪静的韩立，收起了老乡见老乡的激动，继续想这这个问题“我说不出，总是觉得很像那个地方的，别的国度的人是模仿不出来的”陆空挠着脑袋。

“很简单，因为你带着那个地方的痕迹，所以你就能体会这些东西的痕迹，因为你们是同一个烙印出来的人”韩老起身，留下孤独的背影望着外面的星空“其实谁多没有错，奈何谁又多有错，一个国家完了，是乐之罪吗？是唱歌的人的错吗？是听歌的人的错吗？这是大家一起犯的错，是风气臭了，在他还没有臭的恶心人之前，每个人多成了推动者，一切总该有个度，从上至下，由君到民，要快乐但也要记得住曾经的悲伤。”

两个人无比的沉默，陆空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韩立的话，每一句话多可以让他深思好久，韩立走到窗台，指着天上的星星，那个地方没有这样的夜空，这么亮的北极星，但是却有无数美好传说的月亮，月是故乡明。

“陆空，我马上要走了，回中土，回给咱们烙印的地方”

陆空低着头，那个地方，中土大瀚，管你是东洲，西荒，南流，北境，多以之为中心，她是世间第一国，她是诗书之地，她叫做大瀚。

“不要以为你离开家十年以后，就彻底不算中土人了，你照样听得出这首曲子在说什么，你照样还会不自觉的那个地方的东西吸引。因为你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大瀚的官话或方言；你背的人之初，性本善与诗词歌赋是大瀚的蒙学；从此在你心定下了礼义廉耻；就算你吃惯了北境的血食，你想起淮州的大饼，你不照样留口水吗？”

一字一句，一锥一锥的刺进陆空的心脏，原来是这样的，自己永远不能是个北境人，自己只能是个中土人，陆空似乎在于巨大的恐惧挣扎，韩立冷冷的看着这位老乡，淮州与江州接壤，也曾在古时，为一州。

“我们建国建国已经百年了，多少朝代更替，换了多少名称，可所有帝王多必须明白中土之名不变，所有的事情多是自家的事情，外人插手，我们就放下矛盾，一致对外，因为我们是中土人，我们是同根生，这根源之处你知道什么样子的吗？为何在东洲，西荒，南流，北境中出现了一片土地叫做中土”

陆空摇摇头，这段历史他是真的不知道。

韩立为他展现了一幅伟大画卷的初始“上古之初，诸部落混战，在北境与东洲交界的大河上有一支部落打败周围的人，与友好部落结成同盟，这是第一个点”韩立放下一枚棋子。

“后来从东洲的大江来了另一个强大的部落同盟，他们与大河部落虽属于同源共祖，却在阪泉展开争斗，两个部落血流漂橹，却在无数年后诞生了最强的部落联盟，从此大江大河成为他们的两条血脉，成为心里的两种声音，就像无比协调的音乐，一起奏鸣着”韩立放下又一枚棋子。

“而在融合的过程中，一批大江部落的人进入了南流，建立了另一个联盟，他们的首领带领着八十一个兄弟，与逐鹿展开又一场争斗，他输了，被斩首后，三个部落却融合在一起，从此第三个声音出现在这个心脏里，这就是我们最血腥的历史，我们拥有了‘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于海、南浮江淮’的土地，我们有了北境的山，有了东洲的海，有南流的林木，有了很多的部落，但是我们却一直没有安定下来，因为我们少了一个东西”韩立放下第三枚棋子。

“这就是血流漂橹这个词的来历吗？自己的祖先到底是拿什么停止了争端，开启了如今的一切”陆空在思索着。

“那时有一场大洪水，有鲧者，治水不利被斩首，其子却被重用后，立下决心，要完成这份事业，三过家门而不入，使大江大河风平浪静，他也成为了大部落的新首领。他在会稽耕种，象为他开垦，鸟为他播种，与此地大会诸侯，看着这片土地，这位首领确定了方向，我们需要一个不一样的东西，而不是松散的部落，我们要为每一个家组建一个新东西，这就是如今的‘国’的概念，而所有愿意接受这个国家的法规礼仪的部落多是其中的一员。”

陆空眼中露出一种不可思议，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情啊!“他后来建立了国家了吗？”

“没有，因为他有太多事情还没有完成，是他的儿子最终建立了我们第一个朝代，开启新的纪元，从此世上就有了一个地方叫中土，我们开创这世上最璀璨的文明之一，只要你也需要和平安宁，只要你接受这个“中土”这姓名，愿意为之奋斗，你就是其中的一员。

后来有陆续有其他地方过来了，我们有了西域，足步涉及到西荒。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地方，我们变得不喜欢刀兵而喜欢土地。一个个朝代后，会有些其他的异族劫掠这安宁的土地，也曾家国破碎，更改国名。但这群很是野蛮的人竟然也被这份最璀璨的和平的文明吸引了，接受他的人成为我们新的家人，不接受他永远也不会占有的太久，不会拥有那样的生活，因为他们不配拥有和平，我们哪怕放下刀兵，可我们却可以为了脚下的土地拿起刀兵，这就是中土，这就是中土人。”

陆空猛的抬头，“韩老，我将来一定会回去的，因为我也是中土人”

韩立一笑：“今天讲了这么多，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要去极北之北，我这读书人送不了你什么东西，就送你一个字”。

“鼎”

声音一出口，陆空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可又很快的回过神，谢过这位先生，这位真正的中土风骨的读书人，大步走出门，他心里已经放下了一些东西。

韩立看着少年案首挺胸，如同树木那般挺立的背影，那双睿智如星的眼睛闪烁着

“去吧，陆空，中土再会。”

遇见的人多要走了，那就，期待下一次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