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几日,我们要干一件重要的事情。今天的天空是如此的阴沉,哪怕停止了暴风雪。天依然是一种黑灰色的色彩,这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抑郁以及悲伤,因为它往往代表着生命的离去。
在部落外面的冰层上,是排成长龙的队伍,他们扛着最好的木头做成的架子,架子上是白布裹的尸体,是战死的人和战死的犬,这是他们的与族人的最后一程。
一辆拉车,在旁边一直跟随,它不想打扰这个部落的宁静,它只是跟随着,见证着。陆空拉着车,车上坐着裹着厚厚毛皮的北冥星萤,两个外来的人亲眼目睹这一切。
“陆傻子,凡人真的是一直如此吗?”
“也许吧,因为一个人真的无法在这世界活下去,教我读书的范秀才告诉我,人这个字造出来就有一种互相扶持的意思,一个人活着,这能叫生活吗?人的生活不就是一个个人的组成的吗?家庭,朋友,族人,国人。”
“一个人能叫生活吗?一个人能叫活着吗?”这是陆空第二次说这句话,上一次是他濒死的时候,这一次是他看着这次葬礼的时候。
“陆傻子,那你是凡人还是修行者啊!”
“我是人”陆空缓缓的说道,这让北冥星萤的墨绿色眼睛里浮现一种不一样的情绪。
“没错,陆傻子,我也是人”
风继续吹着,沿着脚步,他扯着包裹的白布,仿佛你就能听到这些睡着的人,他们的说话的声音。人群绕着冰层走着,走过他们生活的足迹,没有你们想象的悲伤,甚至没有眼泪,只是不停的走不停的向前走,就像他们的祖先那样一直往前面走。
他们走到主山前,这里的空地上堆满了木柴,他们将白布包裹的身体放在木堆之上,酋长站在第一位,手上举着火把。而他们的孩子则站着的第二排,这里没有中土世界有的地方的那一种真情实意的哭泣以及虚假的哭天喊地,是一种单纯的肃穆,一种走入人心的安静,对于每一个人,对于每一个男人或者女人,那群孩子看着这一切咬紧了牙齿,人群中只有他们手上还握着大剑。
我觉得任何的祭祀还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吧,用这些逝去的人点亮这群未来的人的灵魂吧!告诉他们这就是生命,告诉他们自己来自哪里,告诉他们自己究竟是谁。
抛出火把,火焰在燃烧,他们绕着点燃的火山转着圈,在陆空的右眼里,这一个画面是一幕幕重叠的。
火焰燃尽了,耳边又是那首的成人礼时候响起的歌,它将带着这些逝去的人回归祖先的山峦。
《犬牙》
火焰焚烧山峦
漫长的黑夜声音低沉
在极北的冰雪里
冰与火的歌声
我们呼喊着父辈的名字
举起杯中的酒
我们呼喊父辈的名字
踏上万年的冰层
我们呼喊父辈的名字
埋葬我的族人
度过冰洋,踏上孤山
举着火焰,托起天空
火焰雕刻冰川
将名字铭记
朝我们的新家园走去
从幽暗的山上跑下无数的犬,犬吠是这是这一幕最后的声音,它们急跑着,足下生着风,吹走了这灰烬,风将带着他们回归。
陆空看到为首的竟然是阿然的那只小奶狗,他就好像这犬的帝王一样。
在这一夜晚上的聚会中,终于喝醉的酋长告诉陆空“明天会更好的不是吗?”火焰高歌,烈酒舞蹈,明日开始重新建设家园。
这就是极北的一个部落——犬牙,是陆空接触的第一个北境的人间,他们盛情款待,教会灵陆空很多东西,而他要走了……
到了离开的那一天
天是如此的纯净,纯净的就像这世上最美的水晶,或者可能在某些人的世界里,天就是一枚水晶。
风雪过后的极北,是给一层旧衣进行织补,让峥嵘的山石,变成胖乎乎的雪娃娃,哪有曾经那样的肆虐。
雪地上是整齐的车轴印与马蹄印,一辆马车,几匹高头骏马,和一群羊羔,朝远方行去。
北冥星萤紧紧的贴着陆空,目光注视着,贝壳做的风铃,在风的吹拂下,发着叮铃铃的声音,很是好听,让人安宁的度过这样的一天。
两个人之间在某一刻似乎离的越来越近,这是他们没有意料到的,一个心里比谁多平静,一个不生病的心如乱麻。
但是有个人注意到了,阿然抱着他的小奶狗,左摇摇,右晃一晃,像是帮助它锻炼一样,别变成一只肥犬,小奶狗惨叫连连,原本对自己不错的阿然咋变了吗?
不就是被个男孩一样的女孩给凶了,就像我一样讨好人的样子怎么会被凶了呢?不就是被一个男人揍的哭鼻子了,这有什么好哭的,虽然那个男人丑了点,凶了点,大了点,还有古怪的胡子。这时帘子被拉开了,是那个臭男人。
“阿空,前面快要到邻羊渡了”陆空谢过酋长,他要从邻羊渡乘船,在过几个港口,前往极北之北。
“阿空,你说那个地方会不会很刺激啊”阿然问?
“或许吧,可能不会太无聊”陆空相信他们的神的判断,带他同去极北之北,虽然陆空感觉前方少不了艰难险阻,可是他必须去。看着北冥星萤的模样,他着实有些心里郁闷,运转起火焰,把它化成适合的温度,维持着北冥星萤的体温。
犬牙部落邻近七杀国与破军国之间,在北境只有这两个国家,各有一个港口通往极北之北,至于为何会有人想去这种无人之地,也许是北境的人心中也有一种强大的好奇心。
两个港口一个是破军国的吞海渡,不过吞海渡比较远,且需要大船才可通过,所以不在陆空的考虑范围内,不过他听说,破军国的吞海渡,是北境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吞吐着东州送来的货物。
而邻羊渡,则小了许多,与吞海渡的大道相比,它更像一条小道。不过他更加的平缓,值得一提的是,七杀国给这个渡口取得名字,有个侮辱性的说法,顾名思义,说他们的邻居就是一群软弱的羔羊。
陆空和犬牙的部落的人,在经历过一场葬礼之后,就朝目的地出发,酋长和男人们赶着他们的羊羔,对陆空说“活下来的人需要一些让生活愉快的食物,和有趣的东西,他们要到邻羊渡去兑换他们的所需品,这里能买到陆空老家的好东西,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绝对是中土,那个自己曾经的家乡。”
陆空这一生也去过一些港口,不过他去的那些港口,大部分是南边的杨柳依依,是文人笔下的良辰美景,此去经年,而这种北境的港口,陆空还是第一次见。
从进入木栅栏的那一刻,虽是一个城镇,可是他没有城墙,从不设防,不整齐的街道,很少的砖木结构房子,更多的是一些混合的临时居住区,用简陋的材料搭建,酋长告诉陆空“这原本是北境各地的难民一起找到的家园,可自从有了通航的能力后,这里就变得热闹了起来,人也多了,各种鸟多有了”。
这里有三多,兵器多,烈酒多,醉汉多,陆空也知道了,酋长要来兑换什么?大多是烈酒,能让他们兴奋的东西。
虽然北境有很少的地方可以种植粮食,故烈酒的产量总是那么不尽如意,需要去东洲进口,可依然改变不了这些男人女人对酒的痴迷,陆空在街上看到很多喝醉了的踉踉跄跄的人,然后他们,摔在某个女人的身上,这里的女人像是习惯了一样,一把推开他们,哈哈大笑,不过越听越像嘲笑,嘲笑这种男人是真的不能喝酒,所以一点都不英勇。
就是这么一个充满着彪悍的地方,陆空也觉得不错,北境的大妞就是这么男人,酋长们去兑换物品,而陆空则带着北冥星萤和阿然四处去凑热闹。
阿然这个小屁孩当然不用说,哪里热闹往哪里钻,而北冥星萤则主动要求陆空带着她这位修行者去看看人间,她最近可憋坏了,对于她的请求,陆空问过荒老头才决定。
“让她走走,你最近的太阳之火让她可以维持基本的活动,而大隐隐于市,对她这样的修行者来说有好处。”
能体现一个地方究竟是怎么样的文化范围,其实最好的不是去那些名胜古迹著名景点,它们的东西属于小部分人,而你只需要走到街头,走向人群,因为真正是特色的东西就是生活,这些当地人创造了被文人墨客反复赞叹的东西,他们才是真正的文化遗产。
而更能体现当地人生活的,不是在高墙深院呢,而是走向市集,最简单的人总是生活的最简单,哪怕他们在怎么诉说活着的复杂。
“年轻的小哥,快来看看刀剑吧,正宗的破军剑,大师所造”,一群穿着羊皮衣的汉子叫卖着,这是北境的硬通货,刀剑。
而要说北境的刀剑哪里最好,一定是破军的铁匠的作品, 陆空拿了把不那么夸张的小剑使了使,虽然他不想购买,这是些不错的剑,很结实,按照北境人的说法是,可以砸碎头颅和岩石,可至于是不是大师的作品,还真的是有待考究。
“真的是不错的剑,不过我的朋友,我很遗憾”陆空赞扬了一句,笑了笑就带着北冥星萤和阿然走开了。
从那群人脸上的笑陆空可以看得出,他们接受了自己的表扬,因为很有可能他们口中的大师就是他们自己。
北境不存在垃圾的刀兵,除非你想被一群醉汉群殴,陆空很早就拿帽子和围巾把北冥星萤裹得紧紧的,因为,女孩子确实是不适合这种地方。
“陆傻子,就不能把帽子下下来吗,我感觉我现在好像一个球”北冥姑娘很无奈的看着陆空。
“别,带着”陆空把围巾整理整理,看着现在的球球姑娘,有些觉得好笑。这下子睡能看的出来在一堆毛皮后面,是个漂亮的姑娘。
阿然似乎不满意这两个人的唧唧我我,我以后和阿花绝对不这样子,这早熟的酋长公子似乎不知道社会的险恶,搓衣板以后估计不会少跪。
陆空几人朝一个杂货铺走去,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矮胖的老者一脚踢飞一个醉醺醺的人,那个人爬起身,也不拍拍身上的积水,自顾自的朝陆空哪里伸出手,陆空摇了摇头,他又放下了手,朝远方走去,消失在人群里。
阿然问那个人是想干啥,陆空摇了摇头,想了想说“这是个被生活打到的人。”
哎呀,几位贵客啊,快进来,快进来,我这小铺子里有上好的货物,北境的刀剑,东洲的食物,中土神奇的玩意儿,西荒的葡萄酒,南流的药材…
“谢谢,我就随便看看,看看有没有和我有缘分的好东西”陆空道
“客人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矮老头对目光看着这三个人,那个小孩子一看就是北境的犬牙人,阿然听见别人认出他的身份,挺了挺胸膛,很是兴高采烈。
“这小伙子一看就是犬牙英勇的战士”阿然觉得自己现在也变得无比的英勇。
至于陆空,像个中土人,又像个北境人,至于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店主看不透,不过他知道,这类人的身份。
陆空走进店铺,发现东西真的很杂乱,有兽骨,牙齿,有珊瑚,有鱼的眼珠,北境由于盛行巫的文化,他们认为这可以给他们带来力量。
除了这些东西,更多的是一批带着诗书之地的淳朴的东西。“小风筝,小泥人,小彩画,毛笔,墨锭,小瓷壶”无一不是带着那个地方的痕迹,他们随着商人,从大海而来,来到这异国他乡。
自己随着老爹走到余山十年灵,可今天越看这些东西就是在看自己的记忆。
“这些东西是从中土那个地方来的啊,跑的真远啊”
“这世上谁不知道那个地方呢?那美好的天都”老板确信这年轻人绝对和中土有关系,于是卖力的推销,希望解决他的思乡之情。
“是啊,谁不知道天朝上国的名字,自己的祖先是真的挺厉害的”
北冥星萤看到陆空这一面,似乎这位少年郎有她不知道的往事,“傻子,要不,买一点回去。”
“算了,算了”陆空摇摇头,却拿起一个小镯子,上面雕刻着一好看的纹路“店家,这个多少钱”。
陆空从怀中取出来了钱币,放在柜台上,老板数了数,“年轻人,这是北冥城的货币,可是数目实在少了点”。
陆空面露为难之色,这时一个小布包丢在桌上,“现在够了吗?”老板打开看了看是一小快金子。“够了,够了,姑娘大气,还能在选些东西。”
“我要那个折扇”
北冥星萤将一个折扇塞到陆空的手上。“阿空,去,在选一些东西吧”
陆空无奈的舒了一口气,我现在咋像被包养的姑娘,男人带女人出来,看来不能没钱啊,没钱的男人腰板子不太硬啊。
陆空选了些小玩意儿,有他们以后需要的东西,这个时候荒老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子,拿那根骨头,对那个小鬼有用”。
陆空看着那根骨头项链,回头和北冥星萤商量着什么,北冥星萤笑了笑“他们对咱们不错,我这里还有些金子,咱们走之前,再给他们捎带点东西吧。”
“阿然,你过来”,北冥星萤给他带上那条骨头项链,项链中央挂着一颗牙齿。对于这个漂亮大姐姐,阿然脸多红了。
陆空带着些东西离开了,店老板摸着桌子上的金子,自顾自的说“这些修行者大人们难道就爱那款,嫩的就像快新鲜的绵羊肉一样。”这时门外走来一个人。
“山岩,跟你这个老小子比,谁多是鲜肉,你个北风吹的厚皮腊肉”黑衣男人笑道。
“皇甫破城大人,她属于那一派呢?”金岩赶快右拳砸胸,这是破军国的军礼。
“不清楚,反正不是他们的人”那人回礼。
“那我们是要开始了吗”
“开始吧,兄长在那边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平静下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