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空看见从迷雾的冰层里,涌出的黑影,铁骑踏破了风,与窜出来的群狼一起,在这整洁的冰面上留下一片狼藉,就好像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破坏这份宁静的。
北境的世界一直多是一个乱字可以描述的,每天多是争斗,深究其根本的原因就是环境的恶劣,资源的贫乏,从极北到南部的草原,仔细看来就没有一个好地方。
就拿北境人心目中最富裕的满月草原来说,哪怕他们在怎么赞颂草原的牛羊肥美,哪怕中土世界的读书人在怎么称赞有的地方是塞外江南,依然改变不了这里的某些事实,牛羊过不去寒冬,每当大风带来极北的寒气,冻死多少生命。
草原如此更何况更恶劣的极北之地。风雪让生命不可生,寒冷可以摧毁一切,于是乎培养起北境勇武的根源之一,就是两个字,掠夺。
我没有的东西,就从别人那里拿回来。所有好战的民族,多是用狰狞来掩盖自卑与贫穷,所有和平的民族,多是拿善良来疗伤被他们弄破的伤口。
每当春天,随着秧苗的播种,铁蹄践踏中土世界,每当秋天,即使他们的牛羊也贴上一层秋膘依然把贪婪目光看向中土世界。
所以中土世界自古以来,与北方各族烽火连绵,每一个中土世界国家的建立,他们史书上绝对会有这样的文字。
“秋风煞人,金戈之声,戎族来犯,铁马入境,王集众士兵北上寒山,或赢,或败。”
有个读史的学究告诉陆空是有规律的,所有赢的时候必然是强盛之国,所有输的时候必然是衰败之时。所有衰败之时,北族入住中土,所有兴盛之时,收回旧土。
不过有一句话史书上不会提,每一次入住后然后收复失地,建立起的中土王朝必然是个好的时代,每一次建立的这样的王朝不知不觉的吸收了这部分外来的血液。
这就是陆空的母国的一个有趣之处,那中土王朝为什么会输呢?也会赢呢?
这是一个很相对的答案,输时必然是北境的短暂统一,赢时必然是北境的长久分散。
不过老学究很厌恶的告诉陆空,“北境必然会输,一群不知衣冠,不读诗书的人,如何能够赢。”这句话证明这学究一定是陆空的老乡,典型中土世界读书人的口气,就是一般说过以后,正常情况下(被抽一耳光)不会把话反过来再想、再说一次的言论。
这句话反问后是“一群有衣冠的人,一群读诗书的人,为啥会输呢?”
当然这的确是个复杂的问题,需要费好久才能说的明白,我们在这无需多论,以后在论。
不过我们可以把老学究的话给换个意思说,这样就更好理解了“一群掠夺者,还想获得和平者那样长久的安宁,做梦”。
把掠夺屠刀砍在别人头上的人,也会把这把刀架在自己人的脖子上,我才管不着你是不是北境的人,老子没有吃的了,就抢你的,就杀你,就烧你。
这强盗的逻辑,我们别试图去和强盗讲道理,此时就别在之乎者也,拿起你的武器,朝强盗砍过去。
犬牙部落的人们冲进“狼群”,对上他们,绝不留情,这被劈的人呢?身着黑色的战甲,就连足下坐骑,那些高头骏马也换上了一层铁衣,这明明是一群装备精良的士兵,可为何会盗匪般野蛮。
是因为他们的战甲上刻着狼头的符号,散发着血腥的煞气,这就是北境强国之一,贪狼。
曾经有人这样告诉陆空,这个国家就是群贪婪的饿狼,他们原本是来自草原的一个小部落,却在一瞬间征服了其他部落,用他们的狠毒,用他们的烧杀抢掠,贪狼过境,了无人烟,焦土一片。
他们是入侵陆空母国中土世界最多的北狄,带着他们的群狼践踏这片富饶的土地,“去南方吧,那里有丰富的粮食,去南方吧,那里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去南方吧,那里的人就像一群绵羊,我们要抢走他们的一切,包括他们的尊严”。
在陆空记忆里,他的亲爹,每次听到北方传来狼烟的消息,多会涕泪留下,包括他死之前他是这样告诉陆空的,如果哪一天北方平定了,要家祭无忘告乃翁。
乡音也忘记差不多了,这段记忆也很模糊了,可却在这一刻无比的清晰,这份杀意来源与陆空真正的思想根源,来自父辈血脉里的仇恨,这一刻,这一切在于犬牙战士,并肩作战中一瞬间迸发。
酋长挥舞着大剑,指挥着战士,砍断敌人的马蹄,原来他们口中的群狼,就是这批人,差点让他们灭族,可依然不放过他,犬和狼是天生的敌对。他们的重击砸断贪狼的马蹄,为了保卫与复仇,他们的孩子十岁就拿起了武器。
酋长看到了一批批的铁马,忽然他抬头朝身后望去,自己的部落,突然升起了无数的火焰,原来这批狡诈的狼,他们不仅仅只是冲锋,他们派出了另一个小队,在后方烧杀抢掠,他们要断绝任何可以给他们造成威胁的生机,多么像狼群的战斗方式啊,而且这群狼绝对是一群疯狼。
“你们快点回去保卫女人和孩子,其余的人都留在这里,男人就应该死在战场上,男人的哪怕倒下,躯体必须为女人和孩子铺路。”
这一刻战场变得很安静,没错,那些嘈杂的哪能是战场的,那最多是菜市场而已,真正的战场是冷静的,是单调的,哪怕胸中早已热血澎湃,哪怕已经沸腾的血液的人,依然保持着冷静,这份冷静,来自与与死亡交舞。
我只能听得到,刀兵碰撞的声音,马蹄的声音,血液溅出身体的声音,内脏滑落发出的声音,以及轻微的嘶吼。可这一切似乎又是那么的协调,协调的,让你觉得这东西很冷漠很平静。陆空可以清晰的听到每一个的声音,可是这一刻他的心脏又一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的面色很低沉,他看到了死亡,他看到了那群昨天还在把酒言欢,侃着大山,男人的死亡,看着妇女的死亡,看着孩子的死亡,原来这就是战争,战争是敌对者摧毁你所有的值得珍惜的地方,战争是你捍卫所有你值得守护的地方,所以战争永远是掠夺者与守护者之间的决斗。
陆空这时候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不到10岁的孩子会拿着沉重的铁剑进行着搏斗,他也理解了,为什么这里的人不会惧怕战争?因为他们实在是不能后退,后退了就全都完了。
“酋长,我也来参战”陆空砍掉那名骑士的手臂,擦了脸上的鲜血,转过头对酋长说,不过这一刻,酋长的眼神里流露出纠结,他不想看见这个异乡人客死他乡,但是这位异乡人的实力可以保护自己的族人。
陆空看出来酋长的窘迫,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是从中土来的,我父亲希望我像个男人那样把狼赶走。”
酋长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外来人真的是从中土世界来的,他朝陆空伸出了自己的手,两个男人的手在兵荒马乱中紧紧的握在一起,他们要携手对上他们共同的敌人。
“陆空,帮我护住那些孩子”
原来这个时候那群孩子也拿着刀兵走向了战场,不过他们的父亲没有阻拦,因为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他们是一只弱小的部落,他们会保护那一些弱小的力量,但是你已经长大了,你必须要承担起这份责任。哪怕你死亡,可你确很荣耀,你将会回归到犬神的怀抱里,因为你是犬牙部落英勇的战士。
事后陆空回忆起那一天斩杀人的感觉,一群没有杀过人的将要去杀人的人问他,“杀人是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你那时有没有害怕”陆空说“杀人总归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你会看到一个个的生命从你手中流过去,这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人性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但是你必须得明白,我们背后的生命是你可以去保护的生命,而那些践踏他们生命的生命,是强占国土的敌人,你得把你的刀剑狠狠的从他头上劈过,然后掀起他的头颅对他说,早死早投胎。”
陆空的剑划过那匹马的肚子,顿时间所有的内脏全部流了出来,在这种争斗中,骑兵优与步兵,所以我们必须做的事情,就是让骑兵没了骑,马上的人倒了下来,陆空伸手捏住了那个人的脖子,这段时间他的力气似乎更大了。 他硬生生的捏断了这个人的脖子,他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天生会杀戮的人,也许吧,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能培养出来野兽。
陆空朝村子里看去,原本祥和宁静的基本小村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丑陋,他的脸色变得很沉闷,一步一步的朝里面走去。
他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妇女倒在地上,而她的前面有两个对峙的人,一个失去马却还没有杀死的苍狼士兵,拿着狼牙的刀。对上犬牙的大剑,而那个拿着剑的正是陆空不记名的弟子,那个短发的女孩。
兵刃交接,“虽然你有着出色的剑术的天赋,但是面对一个困兽犹斗的专业士兵来说,你的力量太薄弱了”,可她的眼睛依然坚定,陆空看着有些心痛。
他回头替她阻挡着,其余涌上来的贪婪战士,这是作为一个甩手掌柜式的师傅给他的一份试炼,他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份考验。
一往无前的剑势,突然间变得柔软了起来,能从这样的剑上看到这种柔软的方式,这是一种剑的用法,非常难,他迎向狼牙刀的剑风突然间一转,恶狠狠的拍在了那名贪狼士兵的背上。
那名士兵口吐着鲜血,甚至还有一些其余的东西,然后倒在了地上。
陆空走了过来,他盯了一眼这个小女孩,小女孩也发现了他的到来,两个人抬头,又低头,陆空知道她想什么,自己无法阻止,又不能阻止。他想阻止是因为他不想让一个孩子经历这一刻,他不想阻止是因为这是他的命运啊。一切只能怪战争吧。
那名贪狼的士兵,血花四溅
“带着你的阿妈回到避难所”
“不,我要留在这里”阿花坚定的看着陆空。
快回去,你要知道你阿爹希望你保护你阿妈”陆空严厉道。
阿花擦着眼泪,搀扶着母亲离开了,在走过路过的那一刹那,用轻轻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师傅”。
陆空的心更加沉闷了,也许是自己真的在一种优越的环境里生活了太久,真的变得有些软弱了。算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傅,那么师傅就帮你多杀几个,你没来得及杀的贪狼人。
刀兵继续激烈的碰撞着,挥砍着,陆空和犬牙部落的男人们将贪狼士兵赶到冰层上。
似乎决战要来了,胜利的声音在耳边呼喊,这时候陆空忽然想到,在藏书楼中一位兵家的老学究,石山的老师曾经告诉他的话。
所有你认为可以停止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战争总是在某一刻突然打响,又在某一刻突然停止,所以当你认为你要赢的时候,你能接受最激烈的反扑。
耳边传来狼嚎,从远方的冰面上涌来了数不清的狼影,就像潮水一样。
陆空隔老远就嗅到那一股骚臭,捂住了鼻子,再一次抬头。离他们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在几头巨狼背上面坐着的人。
驭兽师,贪狼军真正的主力,被驯服的狼群,是贪狼国又一群凶恶的战士。陆空的表情越发难看,没有和狼搏斗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狼群的可怕。对于这种雪上加霜,还下了点冰雹的糟糕情景,陆空看向酋长。
不过酋长还是很平静,这段陆空想这真的是一群经历过战场的人。这些受过锻炼的脸皮就是不一样啊,正所谓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学到了,学到了啊。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有对抗群狼的武器,那么那是什么呢?是什么武器使他们在长久与狼群的对抗中依然生存下来?
后方传来犬吠,陆空一下子明白了“这还真的是一场犬与狼的争斗”
之前消失的群犬,在这一刻被组织了,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而他们的中心是几个大汉扛着的轿子,轿子上坐着一个老者,正是犬牙部落的巫师,阿满,他吹奏着骨质的笛子,指挥着犬群朝狼群袭去。
狼犬本同源,知晓彼此的优缺,在不同的理念的指导下,变成犬,和狼。
一般来说被驯化的犬会退化他原来的一部分能力,但是这个部落的群好像不一样,他们甚至有的比狼还大,爪牙更利。
真的是奇怪,陆空看了一眼阿满,总觉得有些奇怪的东西从他手中的笛子中散发出来,然后笼罩着整个群体,是整个群体就好像变成一只那样子。,这时他忽然发现坐在阿满后面抱着自己的小狗的阿然,他正仔细的看着阿满,嘴里学习着什么,或许他真的从这名巫师这里学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这是犬与狼之间的争斗,这是驭兽师之间的争斗。
贪狼部落的驭兽师,站起身,似乎在舞蹈一样,所有围绕在他旁边的士兵跪了下来,从天空降下的幽光笼罩了他们。陆空看到一个黑雾的狼头抬起,他开启了自己眼睛的能力,看到了一副骸人的场景。
士兵身上长出了毛发,长出了利爪尖牙,眼睛冒着绿光,活脱脱像一匹狼人,他总算明白为啥中土人爱说这是一群狼崽子,这还真的变成狼啊。
转头看向犬牙部落,从阿满前面的犬头骨上散发白光,一只只大犬的虚影从他们神山上涌出,有的附在犬群身上,活着的死去的,一起冲锋。
唤犬神,无数的失音涌入犬牙部落战士的身体里,战士们严阵以待去,他们的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犬一样的改变。
一只巨大多三头白犬,浮现在阿满的身后,如同帝王一样的一声长啸,冲锋开始。
原来早就不是人类与人类的战争了,这是个修行者与修行者对战的时代。
那只巨犬看了一眼陆空,陆空觉得心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左眼的金光不由自主的放开,像是在示威一样,陆空感觉捂住眼睛。
身上冒出金色烈火,既然多是怪物,自己也不怕特别了,陆空也叫喊着冲了上去。
摧枯拉朽般的焚烧,原来这位外来人是个太阳一样的火人,他是犬神派来的吗?犬牙的战士更加奋力拼杀。
陆空刚觉得自己这火是真的厉害,修行者的力量真的是强大,忽然,耳边传来轰轰的声音,从海底里似乎要跑上来什么东西?掀起巨大的激流,这里的鱼一早就跑光了。这是一个什么东西,陆空讲感知力放到最大,只看到幽深的海渊里,浮现巨大的黑影。
有一根线在牵引着它,为它指明了位置,陆空寻找着位置,透过激战人群兽群的缝隙。看到一个贪狼的驭兽师,拿着鲜血,在冰面画出无数的符文,构筑一个巨大的法阵,他看了一眼陆空的方向,阴狠的一笑。
拿着尖刀,抹过自己的脖子,人首分离,就在法阵的中心,升腾无数的红光,吞噬他的血肉,阴森森的白骨露出刚才的笑。是那么的不寒而栗。
“乖乖啊,血祭啊,驭兽师现在多这么刚了吗,小子今天你又长见识吧,快跑吧”荒老头的声音从魂域内响起。
“快跑,离开冰层”陆空大喊。
冰层碎裂,巨大的触手深处冰面,天上的云不知道何时变红了,好像末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