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爱莫能助(下)(1 / 1)

古人重礼义廉耻,看不起偷盗行窃之行。孙宝三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真没看出来,平日乖巧的小姑娘竟然干出如此下作之事。”

“还是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爹净干偷鸡摸狗的事,她自然好不到哪里。”

“哎,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日后还得了。”

······

你一句,我一言,先入为主的恶毒绯言残酷的加注在弱不禁风,身心受创的孙小花身上。

“我…没有…偷。”

微弱的反驳声淹没在一群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卫道士“伸张正义”声中。

莫雅愤然的骂回去“放你td的狗屁,小花才不会做那种事。我看就是你心虚,捏造屎盆子,乱扣到小花头上。”

“我没扯谎,”孙宝三粗着嗓子“死丫头藏起一瓶救济堂的活血膏,我去过城里的救济堂,那玩意要好几百文。一个小丫头哪里来那么多钱,还不是她偷拿家里的。”

原来今日孙宝三又赌输钱,喝得醉醺醺回家。孙小花和她娘知道孙宝三每次输了钱都要发脾气,唯有战战兢兢的伺候着他,端茶递水,嘘寒问暖。

即便这样,孙宝三还不满意,刚开始骂咧咧,后来就拳打脚踢。挨打时候活血膏不慎从孙小花的衣兜掉出来,于是便招来一场毒打。

孙宝三清楚家里的钱都被他搜刮干净,理应没有余钱。咋一见居然藏有药膏,唯一联想到妻女背着他藏私房钱,不做他想。

几百文钱的一瓶药膏在贫苦百姓心里是奢侈品,村里哪个人往常有个病痛不是硬生生熬着,就是依偏方采草药,胡乱喝下去,更谈不上对症下药。

所以孙家村的人一听孙小花有“价值不菲”的药膏,皆咋舌不已。

“哼!”莫雅听了就想笑“我看你喝的不是酒,是马尿,把你脑袋泡坏了吧。那活血膏我送给小花。”

“哈?”孙宝三愣了一下,可很快抵死狡辩“我如何得知你是否撒谎?姑娘家家有这么多银两?即便你有,这几百文钱的东西说送就送,你会如此慷慨?”

什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就是。

孙宝三是个十足无赖,交往的人皆是酒肉朋友,自是将所有事都往坏方面想。

莫雅从来不是个有耐心讲道理的人,她正准备破口大骂时,一道熟悉的男声为她作证。

“莫姑娘所讲一切皆属实。”

是孙风调,他一家人今日刚好去走亲戚,回村有点晚。他们进村没多久就看到孙宝三家围着不少人,以为出什么事,刚凑过去便听到莫雅的话。

不过几眼功夫孙风调便猜到闹剧的起因,肯定是孙宝三又发酒疯,拿妻女出气。而莫雅的人品如何,他也了解一二。

心中的天平向哪方倾斜,再明显不过。

孙风调走过来,言辞凿凿“猎得矢彘的次日我与莫姑娘,孙骏熙一同进城,卖它换钱。我亲眼见到孙骏熙进了救济堂买下活血膏,起初我以为熙儿是留了自用,怎料到他是想赠予他人。”

“谁知道你俩是否窜通一气。”孙宝三仍在负隅顽抗。

“你若不信,明日大可齐去救济堂对质。我想他们的掌柜定然对一个独自买药的孩童留有印象。”

孙宝三哑口无言,憋着脸,想吞了大便一样臭。偏偏这时莫雅踩上一脚。

“听见没,死瘪三。别以为我刚来孙家村不知道,你这个不事生产的地痞流氓不但没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还这样家暴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简直畜生不如。”

莫雅一番义正言辞除了把孙宝三的脸色训得更难看,并没有激起旁人太多的义愤填膺,甚至少数守旧的人对莫雅抱以鄙夷神色。

村民的确不齿于孙宝三的恶行,但在他们心里这是他的家事,也就是他的父辈亲属能训斥,外人是不会也不好干预,因为这是僭越。

再者,古人认为棍棒下出孝子,打骂是再正常不过的教育方式,根本没有家庭暴力的概念。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孙小花是女娃,莫雅也是女的,女性是没有发言权。他们固执而原始的观念中,女人就应该谨守礼法,任劳任怨,对丈夫唯命是从的生育机器。

孙小花打了便打,没什么大不了。而莫雅一个没出阁的闺女竟屡屡口出粗言,举止粗鲁,不管因原何由,总归让人看轻。

直爽的莫雅当然猜不到那些人脑里迂腐的想法,可孙高氏想到,所以她拉住紧紧握住莫雅的手,阻止她的狂喷。

莫雅错愕的回头一瞧,接受到孙高氏的强烈制止的视线,不甘的抿紧嘴。

“好了,”孙信厚雄声一震“既是误会一场,无须小题大做。宝三媳妇呢?”

孙小花的娘一直躲在屋里,即使外面吵起来,她也只是趴在门边,偷偷摸摸的看。直到孙信厚叫她,她才低着头,慢吞吞的挪出来。

“你带小花回去好生照料。”

孙小花的娘唯唯诺诺的点头,头始终没抬起来。

继而他对孙宝三警告道“你臭小子给我收起暴脾气,以后好好过日子。”

一场令人痛心疾首的家暴事件就以轻飘飘的几句总结一笔带过,更可悲的是众人皆一脸认同,认为这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法。

“这就完事了?”莫雅难以置信,怒甩孙高氏的手“小花被打那么惨,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你…”

“区区女流之辈,岂是能置喙。”孙信厚满脸不屑。

“是这个理,女人家家的哪能这般多事。”

“小地方来的人难有教养。”

“怕是有娘生,没爹教。”

······

莫雅越听越恼火,她习惯了被人指指点点,可无法忍受的是这些话居然出自同性之口。

同是女性,不感同病相怜,不伸予援手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甚至…只当是戏,一场仅供茶余饭后谈资的戏。

莫愤怒到极点,脸色比夜色更黑,手指甲插入掌心,渗出血丝。她怒目切齿,铁拳往后一挥“你,们,有,种,再,说,一,次。”

拳头正好击中身后半米高的土围墙,裂缝顿时蔓延开来,“轰隆”声响,整墙碎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