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尔镇长家里非常富裕,他送给游是非的东西着实不少。
他女儿玛莎带着格桑去她的房间挑选了两套干净的衣服,伊戈尔的夫人为他们准备了三套干净的被褥,和一套不锈钢餐具。
伊戈尔从粮仓里搬出来一大袋玉米粉和一大袋面粉,随后他又准备了三种蔬菜,分别是一大袋马铃薯,一筐洋葱和一筐胡萝卜。
伊戈尔夫人为他们准备的调料品更多,有食用盐、辣椒面、黄油、奶酪、蜂蜜、果酱,只是没有华国人食用的酱和醋。
“这些东西够你们吃很长时间了吧。”伊戈尔道。
格桑笑着点点头,“够了,谢谢你,伊戈尔列夫先生。”
伊戈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是霰弹我不能给你们,我们的弹药也很稀少。”
格桑翻译后,游是非没有追究,“他们给的食物很多,霰弹可以不要。”
伊戈尔听后又从房间里拿出来很多东西,他道“这些伏特加、鹿肉香肠、鱼肉和酸黄瓜送给你们。”
“谢谢你,热情大方的伊戈尔列夫先生。”
众人帮忙把物资搬到了雪橇游艇上,扎西次仁也已经苏醒,不过他不会说俄语,正一个人穿着骚包的黑色礼服披着鹿皮在小镇周围溜达。
伊戈尔邀请他们在小镇里洗完桑拿吃完午饭后再离开,格桑也很想去,游是非只好同意。
他们来打了镇上的大浴场,这个浴场是伊戈尔的未婚女婿亚历山大家开的,伊戈尔的夫人和女儿带着格桑去女士桑拿区洗浴,他们大老爷们则去男士区洗浴。
游是非上一次在大澡堂洗澡还是在六七年前上小学的时候,当时班里的男生欺负他,强迫他给别人搓背,他没有服从,被班里的男生们狠狠打了一顿,从此他再也没有进去过澡堂。
游是非至今都记恨这件事情,他还记得,还有另一个同样瘦小的穷孩子也被人欺负。
但那个瘦弱的小孩儿向欺辱者们妥协了,从此他给所有人搓背,同班的人免费,别班的人搓一次背收取五毛钱,当然,钱是到不了那个穷孩子手里。
游是非当时想,也许他能和那个瘦小的穷孩子交朋友,可是,班里的老大让那个瘦小的穷孩子也欺负自己,更可恨的是,自己居然打不过班里最瘦小的人,因为他才是班里最最瘦弱的人。
从那天开始,游是非就成了那个穷小孩儿的欺辱目标,那个穷小孩因此洋洋得意,他以为经常欺负游是非,自己就变得与欺负他的那些人一样了,他很自豪。
虽然这件事情让人恼怒,但游是非并没有因此感到痛苦,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他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人性的恶,这只不过是他人生经历中的一角而已。
每当他经历了不公与屈辱,他都会丢弃一些没用的东西,同样,当他经历了正义与善待,他也会捡起一些东西。
但在他这短短的一生中,不公与屈辱常有,正义与善待缺席。
在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丢弃了没用的东西,同情。
“你在想什么?”扎西次仁盯着游是非突然问道。
“没什么。”
扎西次仁冷笑一声,“别装了,别人感受不到我却能感受得到,你身上的气势发生了变化。”
“气势?什么气势?”
扎西次仁低声道“杀人气势。”
游是非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扎西次仁说道“我很好奇你的过去,你精神崩溃那天,那个破飞船把我屏蔽在了单独的房间里,你对格桑说了什么?”
“说了我的过去。”
“游是非。”扎西次仁严肃道“我希望你明白,格桑应该和一个正常善良的男人过完一生,而不是和一个人生残缺的人在一起。”
扎西次仁指着游是非的胸口,“而你,心里埋藏着杀意,你不是一个好人。”
游是非不为所动,“你不妨说直白些。”
“如果你伤害了格桑,我会杀了你。”扎西次仁低声道。
“好。”游是非道“如果真有那天,我不会还手的,不过。”
游是非看向扎西次仁,“我从未伤害过爱我的人,只有这个世界在伤害我。”
“呵!我知道了。”扎西次仁撇撇嘴笑道,“原来,你当了一辈子弱者。”
“呵!是啊。”游是非也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不过今后不会了。”
桑拿房里热气腾腾,游是非趴在一个木板上,伊戈尔大叔拿着一捆橡树叶抽打他的身体,伊万在旁边用英语磕磕绊绊的向游是非和扎西次仁介绍,说这是他们的传统文化,这样能帮助人们消除劳累,保持健康。
伊万说“我父亲说,你的身体像一块钢板,你应该放松下来。”
游是非点点头,尽量使自己放松,伊万又惊讶道“现在你的身体又像一块坚硬的橡皮了。”
游是非从来没被人这样招待过,桑拿确实使他感到了轻松,伊戈尔一家人是除了沈世豪与秦长虹外他遇到的最好的人了。这里没有城市的污浊,也没有世俗的喧嚣,他能在这里感觉到快乐和自由。
游是非心里越来越喜欢中西伯利亚这片土地。
众人洗完澡后去伊戈尔家里吃饭,伊戈尔拿出了烤鹿肉、生鱼块、面包、香肠、鸡蛋、土豆泥、燕麦大米饭,还有伏特加和红茶来招待他们。
格桑与玛莎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而且格桑的杯子里也倒上了酒,在苏联,男女老壮都爱喝酒。
他们喝酒与华国人抿着喝不同,他们喜欢在小杯子里倒满,然后一口喝掉。
喝酒必须要有酸黄瓜,如果有鱼就更好了。
摆在餐桌上的是一整条生鱼,伊戈尔夫人用小刀把晶莹的鱼肉切成小块分给众人,伊戈尔用叉子叉起生鱼块在鼻子前闻了闻,喝下一杯酒,再吃下鱼肉。
伊戈尔道“我知道你们契丹人喜欢吃熟食,不过请你们放心,在寒冷的中西伯利亚,这里的一切都是纯净的,我们追求食物原本的味道,而且我们小镇人人健康长寿,我希望我能活到一百岁,敬长寿。”
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游是非自从在秦岭吞噬了水潭里的外星物质,他的身体对酒精就有了无可救药的喜欢,酒精会给予他不可思议的恢复能力,就算没有受伤,他的身体也能从酒精中获得能量与放松。
还没吃饭,游是非已经喝了三杯,这引起了几位苏联朋友的注意,西伯利亚人以酒量为尊,伊戈尔先前还觉得这个小伙子太过腼腆,现在却觉得他一表人才。
游是非学着他们的样子闻了闻鱼肉,鱼肉没有鱼腥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他把鱼肉放入嘴里,鱼肉润滑稚嫩,那股特有的甜味与热烈的伏特加混合,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美感。
“游,你感觉如何?”伊戈尔问道。
游是非细细品尝,说道“如同一位沧桑的勇士,在雪山下饮用甘泉。”
“哦!上帝,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美丽的修辞,你一定是个资深的美食家。”伊戈尔惊叹着站起来,举杯道“敬沧桑的勇士,敬雪山下的甘泉。”
游是非笑了笑,他用刚学来的俄语,道“敬伊戈尔列夫先生一家的款待。”
众人喝酒喝的越来越快,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游是非是清醒的,可他们所有人都有些醉了。
不知谁起的头,众人开始在饭桌前唱起一首欢快动听的歌谣,奇怪的是,这首歌所有人都会唱,无论是华语还是俄语,曲子都一样。
游是非听歌词是这样的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1]
歌声吸引了路过的小镇镇民,伊戈尔家的窗前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伊戈尔推开门邀请他们进来,镇民们跑回家去拿上两瓶伏特加或一种食物,毫不客气的加入了欢快的聚会之中。
渐渐地,屋子里挤满了人,人们没地方坐,都端着酒杯站在客厅,他们永远只唱一首歌,气氛越来越热烈,屋子角落里有人奏起了手风琴,音乐更加动听,他们开始在拥挤的房间里跳舞。
格桑喝醉了,她脸颊红扑扑的,拉着游是非跳起一支属于这首音乐的舞蹈,游是非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不过格桑很好,她跳的很好,唱的也很好,就像歌词里,站在峻峭岸上的喀秋莎。
[1]《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