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温度没有因霜雪降低，当寒雾消散，温暖回归，白色的雪与冰又快速消融，大地像一瞬间经历了秋天，冬天与春天。

假惺惺的春天来了，土地里没有嫩绿的芽，大地洁白的披莎被撕破后露出的是黑色焦灼的躯体，尸骸本就不暖，如今又饱受严寒。

游是非把车开进外贸商场的街道，大楼门口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六个穿着厚实的男人正在支起一只刚宰杀干净的山羊，他们看到卡车后，从大衣里掏出喷子和步枪，格桑连忙从大楼里跑出来制止他们。

远远地，游是非已注意到这群人的奇特，当他们回头或者打开宽松的大衣，游是非发现，这是一些长着鸟类器官的残缺的人类。

他一脚刹死车，从车上跳下来，他看着一人的右腿，那是一只苍劲狰狞的鸟爪，上面缠绕着绒布和皮革，还有人长着一只布满羽毛的宽扁手臂，甚至有一人长着鸟头人面的脑袋。

游是非瞳孔微缩，他发现些人的皮肤上都附着了与扎西次仁一模一样的黑色礼服。

披着纯黑色大衣的扎西次仁不紧不慢的从大楼里走来，他看出了游是非的疑惑，抢先开口道“你不要冤枉我，他们的肢体本来就断了，是我救了他们。”

游是非又看向那些奇怪的人，他们自动站在扎西次仁身后，眼神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挑衅。

游是非讨厌别人盯着他，他皱皱眉头，“这是你收的小弟吗？”。

扎西次仁呵呵一笑，“对。”他用刀子从烤架上割下一块生肉放入嘴中，“看来你们的计划很顺利，不过你们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别无他物。

扎西次仁拿来手下的枪朝大楼幽黑的窗洞打去，砰！枪声回荡，一道黑色的残影从窗洞中飘出来，向远处逃走。

“蝙蝠。”游是非还是大意了，自己被跟踪了一路，居然毫无察觉。

扎西次仁向身后几人昂首示意，那六人脱下大衣，黑色的羽毛从身体内窜出，他们的骨骼也随之变形，眨眼间变成了六只巨大的人形乌鸦。

六只乌鸦发出刺耳的嘎嘎声，扇起一股大风冲天而起，向蝙蝠追去。

扎西次仁挥动衣袖平息了街道的尘雪，篝火恢复燃烧，他坐下说道“你们说的对，长安并不安全，这次寒雾爆发的没有征兆，知道附近的幸存者聚集地死了多少人吗？”

他从火堆旁拿起水壶，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递给游是非，说道“三百人死了一半，而这些人原本计划明天就要转移到城南军区聚集地。”

接着扎西次仁又倒了两碗递给沈世豪与秦长虹，“喝吧，格桑亲自做的。”

忙着给烤肉刷酱料的格桑回头对他们笑了笑。

“谢谢。”游是非低头喝了一口，感觉咸咸的，香香的，“这么说，你也想离开长安？”

扎西次仁露出他难看的笑容，站起来道“没错，有没有兴趣合作，单凭你们三个很难在广袤的秦岭中找到宜居地，我会飞，如果合作，我来负责寻找宜居地，你们负责建造避难所。”

游是非有些犹豫，他不明白对方是否有所图谋，毕竟自己前不久还被谋害过。

三人互视，都拿不定注意。

扎西次仁又哈哈笑道“没关系，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况且我也不是那么迫切与你们合作，只是觉得你们沈家庄园资源充足而已。”

这时六只人形乌鸦抓着一只黑色的巨大蝙蝠飞了回来，他们把半死不活的蝙蝠扔在地上，其中一人上前低声对扎西次仁道“这只蝙蝠有特殊能力，它能制造分身，我们用枪才制服它。”

扎西次仁斜眼看了看这只巨大的蝙蝠。

蝙蝠动了动翅膀，蜷缩起来口吐人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那里有宝物，我知道雾气的来源，饶过我。”

扎西次仁眼神微凝，一脚踩在蝙蝠的头上，蝙蝠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扎西次仁转头对游是非三人说道“就这样吧，如果你们改变注意了可以再来找我，对于合作，卡隆永远尊重契约。”

两只鸦人又把商场内的物资扔到游是非车上，扎西次仁淡然道“从这里通向城外的道路我已经清理过了，你们开到城外再绕路回庄园即可，不送。”

游是非不屑地点点头，“好，祝你寻宝顺利。”

扎西次仁大笑道“借你吉言。”

游是非又与格桑挥手道别，便发动卡车向南方行去。

风吹过残破的高楼，刮起一层朦胧的雪霜在空中纷飞，四辆卡车行驶在荒芜的城市，在白色的地面留下黑色的辙痕。

卡车的视野很开阔，游是非开着自己的第一辆车，观望着这座寂静无声的城市，这里的所有的一切曾经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幻想，如今幻想化为了泡影，让他感慨到人类的伟大，又叹息生命的脆弱。

一个多小时后，辆车很顺利的到达庄园，驻守的士兵看到是沈世豪后立刻打开了栏杆。

安静的庄园内没有因为寒雾受到任何损坏，人们还是那样平静的来回走动，几个大人在门口抽烟，士兵们找了些木料生火，在楼顶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拍照。

一切看上去很平静，只是师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凝重，他叹口气走过去，搞不好自己还得被骂。

“师父。”

师父点点头，低声道“跟我来。”

二人回到房间，掩上门后，师父这才神色紧张的说“徒儿，大事不好了。”

师父打开皮箱，里面赫然摆放着几只巨大的昆虫尸体。

一只比腰带长的黑黄蜈蚣，一只两尺长的黑红蜘蛛，还有一个人头大小的甲虫，虫子外表狰狞，十分恐怖。

游是非大惊，“师父，这是这么回事？”

游不远又从门缝中向外张望，确定没人后低声道“这几只昆虫都是用那怪物的眼睛培养出来的，我把这三种虫蛊种在了怪物的眼睛里，虫蛊在短短一小时内长到了这么大。”

游是非失声道“这是，基因污染？”

师父点点头，“对，随后我又用这些虫子的体液做了实验，可怕的是这些死去虫子的体液也具有基因污染效果。”

师父用针头在变异蜘蛛体内吸取出一管姜黄色的粘稠液体，又把姜黄色的液体滴到装有蚂蚁的玻璃瓶中。

蚂蚁爬到液体旁边吸食，很快，在师徒二人注视中，这只蚂蚁开始蜕皮，一只手指大的红蚁从中蜕变出来，它饥饿暴躁，疯狂撞击玻璃瓶的内壁。

“如果食物充足，这只蚂蚁还会继续蜕变，不过基因污染好像只对昆虫有效，我在老鼠身上也做了实验，并没有出现异常，徒儿，我们无意间闯大祸了。”

“师父，什么大祸？”

“你这愚徒，怎得还不明白，你在秦岭杀死了这只怪物，只要有一只昆虫吞噬了那只怪物的血，整个秦岭都会变成虫海。”

游是非如遭雷击，“师父，这可如何是好？”

游不远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我们早已经把那怪物的头颅交给政府了，我相信那些生物学家肯定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们不用管。”

“可是，如果政府发现怪物的基因污染情况应该会立刻联系我们的啊？师父，我觉得那些生物学家没发现这个情况，科学家们研究是有顺序步骤的，不像我们，上来就用虫子练蛊。”

游不远愁眉苦脸，他思索片刻，又道“为师本想着隐瞒此事，以免被人诬告陷害，但事到如今，关系到长安万人的性命。”他决然回头道“把此事告知政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