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起身,随着眼泪的爆发是喉咙间的一声沙哑冷涩的呐喊,大雨渺茫间,她又重新复活!
在此刻,她只是被他支配的无畏傀儡,冲锋陷阵的敢死将士,全身心奉献于他的信徒。
精神超脱了肉体,四肢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而运行的核心有且只有一个——
许庭川。
前方是恍若没有尽头的迷蒙雾霭,身后是走过的艰难险阻。
天地寥廓,万物洪荒,磅薄大雨里,萧条一道瘦弱却又顽强的身形。
但是,有人等着她,她就不是孤身一人。
她跑得比倒下之前还要快,还要迅速,还要不知疲倦!
她从不知,她的身体竟然还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爆发着,支撑她前行。
此刻真正意识到的是,她的孤勇、决绝、屹立不倒,都是来自于他,更是为了他。
对他的爱意,可以化作三千江水,柔情遍野;亦可以坚如磐石,永不可摧。
不知过了多久,有车辆逐渐趋近。
她停下来,手摸向腰间的枪。
雨水如柱,车窗缓缓降下,是沈慕风!
她二话不说钻上车,气喘吁吁,暖意后知后觉包裹上来,将她的神思从前锋边缘一点一点地拉回来。
见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沈慕风大惊失色,急忙扯了毛巾和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
“要不先送你去医院吧?东西交给我就行。”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你确定么?”
“我还没死,也死不了。”
“”
沈慕风没话说了。
车辆已经到了市中心,周末逢值下雨,人流不算太拥挤。
赶到法院的时候,守卫森严,还蹲着批狗仔记者。
她大刀阔斧拨开人群,几乎是蛮力推搡,凭借一身的肮脏泥垢与阴鸷的面容,愣是震慑住了旁人。
法院内案件审理进行地如火如荼,唇枪舌剑,言辞激烈;
许庭川雇用的律师团在业界赫赫有名,驾驭、支配辩论形势的能力不俗,十分了得。
但这回相对来说比较棘手,面对的是很多损失严重的股民或者投资机构联合的起诉,并且背后有严格的审查机关。
引导的方向是找替罪羊,诉讼方无非希望得到补偿,亦或者心理上的发泄。
归根结底,不量刑本身不是难事,难的还是为许庭川彻底洗白金融诈骗的形象。
当今社会娱乐至死,网络是个巨大的舆论场,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想说服成千上万的人,好比海底捞针、水中捞月,难乎其难。
诉讼双方正僵持不下,大门“吱呀”地一声被人用力推开。
瞬时,几十道视线刷刷集中过去。
扶着门框的女孩披头散发,浑身湿透,月白色的衬衫尽是不堪的泥泞与斑驳的血迹。
许庭川眉峰一紧,想动身奈何被司法人员拦住。
视线范围里,女孩强撑着不让自己跌倒,一步步走来,苍白的细腕托举着文件夹。
“我有证据他是被冤枉的,他是被”
喉咙生涩沙哑,勉强说完,再不可控地栽倒下去。
几乎在双脚踏进法院的时候,全身心的疲惫与痛楚苏醒,活像恶性肿瘤复发,凶猛摧残。
不过,只要将证据送上,只要达成目的,只要他安然无恙。
那么,她事先的承诺便完美兑现了。
“许庭川我做到了。”
信念支撑着她,晕厥之际,视线模糊中,隐约看见奔来的身影,以及那一声悦耳的呼唤。
“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要杀她吗?为什么不下手?她要是死了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
许庭婷唇色苍白,嗓音沙哑,卸了妆容的脸显现出力不足心的老态来。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顾迟均无力反驳。
他本来想着,暂且留着她的命,是想叫她眼睁睁地看着许庭川跌落神坛、昔日光彩不复。
她不是爱他吗?不是非他不可吗?
那么,他就要亲手毁了她和她最爱的东西,只为让她痛不欲生、活比死还难受。
可他低估了她的手段,更低估了她的毅力。
在自己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逃走不说,竟然还躲过了那么多人的追击。
想到那日在医院走廊的护士,明明就是她!
平静下掩藏着狡猾的狐狸眼,黝黑又泛着精光;来自肉体毛孔的复杂的沁香,猎人的本能驱使他驻足观望,却被仓皇中断。
他本可以抓住她的!
到嘴的猎物不翼而飞,最让人生愤!
卫东候在一旁,边抽烟边打量他。
左思右想,赶走了身边陪着的女人,倒了两杯酒推至他面前“哥,别想那些糟心事了,咱走一个!”
他一饮而尽,烈酒封喉,倒让他清醒不少。
其实枪伤还没痊愈,但下床行走不成问题;养伤期间,每日除了处理一些公司事务,便是想方设法和宋词斗,和许庭川斗。
“哥,我知道您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卫东放下酒杯,语重情深“咱就别掺和许家的事情了行么?您虽然掌握了公司大权,但那些人心里都不服气您啊。当务之急您真得用心经营,做出一番成绩来。等宏元强大了,到时候您想怎么处理那女人都行。”
“您和许庭婷联手,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干脆就撇清了,万一引火上身,那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咱这一路走来都不容易,我是真把您当做亲哥看待,不想您把自个儿都给搭进去了。”
顾迟均竟然没有发火,锁着眉头,不停摇晃杯中的透明液体。
他是明白卫东的苦心的。
毕竟他跟着自己混了很多年,在他不得势亦或者落魄的时候,都不离不弃;即便如今辉煌腾达,也不贪婪。
从始至终,都是真心实意地待他。
“我懂你的意思,等我报完仇,等一切结束,就好了。”
“您要是想杀那女人或者许庭川,知会兄弟们一声就行了,用不着您自己来。”
“”
见他不语,卫东神情黯淡下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却始终下不了狠心。
要不然也不会在派枪手出去的时候,还吩咐带活人回来。
或许他是不像从前那般上心,甚至还伤害她,但毫无疑问的是,若真要她死,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