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乍暖还寒,杭城回春,沉睡了整个隆冬的银树枝桠,开始显现出傲人的如意芳霏来。
一波三折过后,沈慕风和苏翎的婚礼总算是如期举行。
宾朋满座,间无虚席。
考虑到气温和孕肚,苏翎的嫁衣采用的是中式秀禾服。
头钗朱玉拥玫瑰,身有红衣绣凤凰;绾青丝,鬓妆点,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何等婉约的娇娇美人儿。
苏翎虽说已过花信年华,但朱颜未改,反而因年岁的增长而愈发酝酿出股大气知性的温柔来。
宋词感慨“我要是沈慕风,能娶到这样的美女当老婆,做梦都能笑醒。”
许庭川正往骨碟里轻弹烟灰,淡笑道“等你嫁给我,保证你做梦也笑醒。”
“还有什么好处?”
“嫁给我,当许太太,让你在杭城横着走。”
“我又不是螃蟹。”
虽然还很遥远,但情话听在心里,甜津津的。
也有了盼头。
花台上新人行礼,中式风格贯彻地透底,拜堂祝贺,颇有古时候喜结良缘的热闹风范。
宋词心神恍惚。
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参加过闻如雁的婚礼、余佳的葬礼、奶奶的葬礼,再就是他们的婚礼。
见人哭也见人笑,见人欢喜也见人悲寂寥。
生命果然是在一分一秒中偷偷溜走了。
嘉礼初成,宴厅内灯光辗转,音乐奏起,曲回宛转,浪漫柔和地如同恋人的耳语。
沈慕风挽着苏翎缓缓行至中央,艳红的秀禾服换成了西装晚裙,随着婚礼进行曲,轻拥慢舞。
偌大的一方天地,顶灯投影围成淡黄色的圆圈,佳人才子,身影翩跹,曼妙的裙裾似浪花的涟漪,在人心尖上绽放着。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簇拥前去,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情。
许庭川牵了她的手要去凑凑热闹,被她拦回来“我不会跳!”
她不是什么出身名门的世家千金,跳舞这种社交礼仪,是真蹩脚。
“那我教你。”
“”
宋词没再拒绝,心里又紧张,生怕出丑惹人看笑话。
许庭川察觉她的局促,温柔道“踩着我鞋吧。”
“”
见她不动作,他索性托起她腰肢,为了避免腾空,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他鞋尖。
“我是不是很重?”
“这么瘦,一点都不重。”
确实,他再清楚不过她的躯体,腰盈盈可握,腿修长笔直,没有多余的赘肉,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在未见识全面前,只觉得她身姿窈窕;彻底领略过后,于他而言简直就是行走的春箹。
宋词头轻靠在他胸膛,静静听着蓬勃的心跳声。
周围衣香鬓影,姿形缭绕,漫山遍野的笑语琳琅,连光线都温柔缱绻。
舞调音乐采用地极其经典——flightless bird, aricannuth
深情而绵柔的嗓音,混合着钢琴键的跳跃,逐次递进,演绎着令人沉醉的风华。
她不经意瞥到沈慕风,到他们跟前的时候,看向苏翎的眼神竟噙了点晶莹的泪花。
花花公子终于迎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心上人,任凭谁看到这幅画面都得感慨万千。
宋词不可置信,悄声道“沈慕风居然哭了?我眼睛没出毛病吧。”
“怎么了?很吃惊?”
“有点,在婚礼上没怎么见过男人哭。”
“嗯”
宋词看向他,戏谑问“如果我跟你结婚,你也会哭吗?”
许庭川视线温柔“如果看到你穿着婚纱一步步向我走来,不可能不哭的。”
“为什么?”
“因为终于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那我到时候一定得拍下来,专门出个相框放床头柜僻邪。”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
“嫁给我。”
宋词挑眉“这算是求婚吗?”
许庭川唇角的笑意弥漫,搂着她的手渐渐松弛,在她惊讶又紧张的注视下,缓缓屈膝。
下一秒,却被她着急拦住“这是在别人婚礼上呢!不要抢人家风头了。”
“我们刚刚接到捧花了,还记得吗?”
“那也别!”她是真的紧张,“我”
“不愿意?”
“哪有像你这么潦草的?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说实话,从看他有所动作的那刻,宋词的心跳动地比以往都要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又仓皇又害怕,甚至不敢置信,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以在大庭广众、万目睽睽之下,向自己求婚。
见她这幅模样,许庭川也没强着来。
她年纪小,或许还没有怎么考虑过这事;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对不起啊我就是不太适应这么陌生人围观的情况下”
“嗯我明白。”
宋词稍稍喘口气,故作轻松地打趣问“如果你真的求婚,打算就拿束捧花?”
他轻笑,从内兜里掏出黑丝绒的小礼盒,关匣轻轻一拨,盛放着枚璀璨夺目的戒指。
宋词怔愣住。
那精致的颗粒,仿佛天上的繁星,又似海底的月影,清冷透澈;镶嵌在流丝里,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所以他是早就准备好了?
宋词感觉自己大脑好像停止了思考。
就呆呆地望着。
许庭川附在她耳畔柔声细语“本来想着氛围不错,你也爱我,求婚应该会很成功。”
“可我没到年龄”
“先订婚,等你到了年龄,再领证。”
“我要是中途反悔了呢?”
“那就打断你的腿。”
宋词没好气地瞪他。
“乖,答应了我。”
跳舞本就距离咫尺,鼻息相缠,暗哑的嗓音,听起来还带着几分威逼诱哄的意味。
见她不语,许庭川又认真道“为了娶你我等了三十多年,嫁给我,好不好?”
宋词笑出眼泪“老套,俗气。”
而后伸出手指,葱白而柔美,小小的一尾钻戒推至无名指,灿若美玉,如梦似幻。
许庭川把玩着柔荑,视线牢牢凝固在那点寒光处,嘴角荡漾的笑意或许自身都没有察觉到。
他俯首在她手背亲了口“宋小姐,从现在起,你就是许太太了。”
“还没结婚呢,就有这名分了?”
“现在全杭城谁不知道你是我许庭川的人?”
“那我都没看见你——”宋词抓起他的手,这才留意到,无名指处的男戒,“什么时候”
他只笑不语。
“你怎么能这样?”
宋词把那戒指褪下来,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戴上“完美。”
他掌心虽然有些粗粝,但指骨分明,摩挲着脸颊的肌肤,温暖似阳春三月的暖日。
缱绻旖旎的吻。
吻了那样久,久到仿佛世间风云变幻,而他们依然在彼此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