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谢天谢地!
电话那头只淡淡“喂”了声,隐约还能听见呼啸的气流。
她什么话都还没说,眼泪倒是突然间先迸发,狂涌不止。
颤颤巍巍喊他的名字“许庭川”
听到这个声音,许庭川瞬时绷直了身体,试探性地呼唤“丫头?”
“是我,是我”
宋词泗涕横流,又哭又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个月以来,面对威逼挟持、监视囚禁,她都可以做到不屈不饶、冷静分析、趋利避害、策划谋伎,竭尽她所能保全自身。
可当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刺敌的铠甲便幻化成软肉,所有坚韧的高墙都尽数崩塌。
满腹的委屈与痛苦、想念与柔情,如同山洪爆发,狂潮席卷过后,褪尽全部刺棘,她只是他怀里安稳无虑的丫头。
她恨不能立马见到他,躺进他臂弯里,仿佛蜗牛缩进壳,而他就是她天底下最安全温柔的笼冢。
“丫头,先别哭,我就快到渝溪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在”宋词趴在窗户边缘,慌张哽咽“我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好像是青城路”
“好,去了派出所,可以找一个叫周陆的警察,他会帮你。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高山流水,总是能让她感到安心。
总是如此。
“好,我等你。”
宋词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笑意刚要浮上来,出租车却猛地刹住。
惯性作用,她栽了个大跟头,强撑起身子抬眼去看,好几辆黑色轿车包围上来,把出租逼停。
四面八方涌上来一伙西装暴徒。
正中央的瘦削男人仿佛地狱修罗,黑着脸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此刻终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恐慌倍增,连带着身体都止不住地发抖。
“丫头,怎么了?”许庭川略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他们找来了!是顾迟均他们来了!许庭——”
惶惶变了调的哭喊中断,湮灭于无声。
再拨,已经是关机。
许庭川额间青筋隐隐跳动,呼吸都越发浓重,吩咐飞行人员“快点。”
“许总,这天气”触及到他那泼了墨似的阴沉眼神,急忙改口“好的!好的!”
而另一边——
“顾迟均!你放开我,我快要不能呼吸——”
他两手死命掐着她的脖颈,干瘦的关节都泛了白。
脸上雷云密布,怒目切齿“宋词,你叫我好失望。”
胸腔肺腑好似被巨石阻挡,喘不上气,喉咙里不断发出含糊的叫唤,窒息感宛若奔潮,就快要将她吞没。
“你还真舍得对自己下手,就这么想逃,嗯?”
顾迟均来的途中仔细看了监控,她从厨房出来就去了卫生间,兜里仿佛藏着什么。
后来经对峙,才知道她是故意生吃了朝天椒!
什么辣条,都是骗人的!
他真恨不得杀了她,真恨不得。
可见她五官扭曲通红,干瘪的唇瓣无声翕动,死亡的威胁叫他的心又塌陷下来。
爱恨交织的情绪缠绕,令他无比愤怒暴躁。
“想等许庭川来救你?我告诉你,你做梦!我今天非让你尝到教训不可!”
她不停干呕,还没来得及出声,顾迟均复又扑上来撕裂她的衣服。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顾迟均我求求你,别这样好不好别这样对我”
车内空间密闭狭促,宋词全身心都在抗拒。
像陷入沼泽地的动物,为了活命本能地不断扑棱挣扎。
泪水一波又一波地涌出来,嗓音凄厉“我再也不会找许庭川了,我只求你放过我!”
“别用你假惺惺的眼泪来蒙我,我已经上过很多次当了!”
顾迟均撕咬她的唇,眸光森冷“我一味地忍让你、迁就你,换来的结果呢?你不止一次的骗我、耍我!你以为你能够仗着我对你的几分喜欢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你还不够格!”
他动作不停,她躲无可躲。
但她要坚持,许庭川就快到了,他马上就会来救自己!她必须坚持!
哪怕多出一分一秒,也是获救的希望。
“好,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欺骗你”宋词擦干净眼泪“但我们现在在车上,就算你要我,也等回到了家之后好不好?”
他冷哼“谁说一定要回家才能干?”
“这里空间太小,你也舒展不开,对不对?最起码去酒店,酒店也行,好不好?”
“我就喜欢在车上。”
顾迟均动手解了自己的皮带捆牢她双腕,抑制住她不断乱蹬的腿,俯身近前。
宋词惊慌哭喊“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碰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你也答应我你要忘了许庭川,然后慢慢接受我,可你言而有信了吗?是你背信弃义在先,就别怪我心狠!”
顾迟均撬开她的唇,指尖摁着她下巴,凤眸微眯“就算我得不到你,我也要毁了你。”
她只是哭,不停地哭。
就在所有希望即将泯灭,天际即将黯淡,千钧一发之际,车门被“砰”地撞击开,接着,又是“砰砰”的两声枪响。
电光火石间,顾迟均从她身上倒将下去,瘫软在一旁。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压根来不及反应。
顾迟均凤眸微怔,难以置信地望着来人。
而宋词在看到那抹挺峻的身影后,忽觉万物蓬勃焕发,乌云不再蔽日,照射下希冀又热烈的曙光!
几乎只是一两秒,爬起身来飞奔而去拥住他。
许庭川!许庭川!她的许庭川!
“不怕,有我在。”
他用力环抱着她,下颌摩挲着她发羽,一遍又一遍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萦绕着的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
站在面前的,终于是长久以来的寤寐思服、心之所向。
他脱了外套将她裹严实,捧着她双颊,视线宠溺,柔声细语“丫头,我们回家。”
她泪眼婆娑,笑着点头。
终于他带自己回家。
车辆停在街区后的长巷里,听见枪声后有不少人走近窥探。
小杰把枪收好,踢了踢车上半死不活的人,随后开车疾驰而去。
“哥!”卫东闻声而来,着急大喊“卧槽!没事吧?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顾迟均瘫倒在座位上,看着渐渐模糊远去的车辆,两片唇翕动呓语“宋词”
腹部中弹,鲜血汩汩直流,视线无法对焦,死亡的威胁在此刻不断的放大,放大
生命或许即将消灭之际,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竟然还是那几帧画面。
她的笑靥、她的眼泪、她的种种算计。
可从他中枪,她只一味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都不曾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对他,是当做无止尽的炼狱、凶残暴虐的恶魔,只有厌恶、憎恨,励志竭精地要远离他,摆脱他。
不甘心的妒忌、恨意填满胸腔,竟然叫他强撑着,在地狱门口不停地徘徊。
阴鸷的寒风掠过,深斜入鬓的双眸里,是爱之深而不得的恨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