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再见(1 / 1)

惹草 精神分列者 2293 字 2020-08-19

莫醒一愣,伸手去接,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

信笺是乳黄色的牛皮纸,摸起来粗粝而有质感,他小心翼翼地拆开,雪白的宣纸上,字迹干净而隽秀。

目光才触到开头的第一个字,眼眶就已经微微湿润。

莫醒

你好。

很奇怪,我竟然不知要怎么开头,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笔握到手上,思绪却乱得一团糟,嗡嗡地串不成完整的句子。

就像这6个月以来发生的种种,混乱不堪。

6个月以前,我还只是一名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每天两点一线,日复一复,生活宛如一滩死水,是你的到来打破了它的平静。

当然,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很感激,感激你出现在我生命里,感激你带给我的欢乐,感激你教给我爱和恐惧。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你正在我身旁熟睡。

热带地区的冬天依旧暖洋洋的,你只穿着背心,如同我们初次相遇的那样。

大片玻璃窗外是漫长的海岸线,我看见月亮的倒影,在幽蓝的海面上。

今晚的星星特别多,特别明亮,像是一颗颗镶嵌在黑丝绒里的钻石。

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而你此刻就在我身旁酣睡。

忘了是在哪本书看到的,古希腊人认为,从前人有四只手臂,四条腿,一个由两张脸组成的头。

那时候的我们很幸福,很完整,完整到众神担心,这种完整会削减我们对神的崇拜,于是把我们劈成两半。

被劈成两半的我们,在世间痛苦游荡,始终渴望着,渴望着找到我们灵魂的另一半。

据说当残缺的一半找到另一半时,无需言语便能心意相通,融为一体。

两人都会知晓,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很奇妙,不是吗?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有种感觉,我们之间,远不止于此。

莫醒,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对吗?ht

eeze唱歌的时候,终于证实了,这个说法是正确的。

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也记得那首歌。如果时间允许,我真想再和你唱一遍。

我从来没有像跟你在一起时那样开心过。我们一起打游戏、调酒、拥抱、接吻,我是我自己领域的孤魂野鬼,而你让我变得完整。

尽管后来,你认为我偏执、疯魔、不可理喻,那也是因为,我想要完完整整地拥有你,最起码在我人生快要抵达终点的这段时间。

还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其实我一直很矛盾,要不要跟你回来?要不要去做这件事?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担心会失去为她复仇的动力,亦或者激发对生的企盼。

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了结。

从我们这个家组成开始,就是个错误,错误的人遇到了错误的对象,产生接二连三的错误。

我在矫正中心那会儿,认识很多和我们同病相怜的男孩子。

就在许愿来看我的那天,其中一个跳楼了(宋词也知道)。我看着他,心想,如果死亡,我一定不会选择像他那样惨不忍睹的死法。

所以,阿莫,不要为我的死感到伤心,或者任何的恐惧,因为我会很体面,你看到的将会是我最好的模样。

也不要哭,我不舍得你哭,不想你哭,你已经为我流下太多的泪水。

或许我会下地狱,或许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无法相见。但是阿莫,无论有没有来世,无论来世我将变成什么,即使成为一条狗,一只鸟,一阵风,一场雨,我也要为你吠,为你鸣,为你轻拂,为你飘洒。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我很爱你。

我不奢求你爱我像我爱你那样多,你做得已经足够好。

我只希望你的快乐,能比这个冬日的雪天来得更早一些。

请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再见,阿莫。

他一行行看下来,泪腺似乎都已经枯竭,只有满身的空洞、荒芜。

“再见”这两个字太沉重,再见,再也不见,自此一别,永远也无法相见。

心好像被人用刀剜去了一部分,连带着灵魂都被抽走。

他终于知晓,这个世上再没有他了。

早已下过了雪,过了隆冬又会逢春,花照样开,百草照样茂盛,天下依然熙熙攘攘。

而此间,再无少年。

葬礼结束,他没着急回家,去了卖相框的店铺,将信封里夹着的那张画装裱。

是上次在海边的时候,余佳亲笔画的。

临摹着那天的黄昏落日,孤鸿飞雁,盘旋海面,翅膀仿佛擦过连天的晚霞。

少年俩静坐其中,相伴的背影迷蒙潋滟。

他绘画技巧不算精湛,但夕阳总是美的,两个人在一起观赏,好像就已经共度了一生一世。

相框是标准的尺寸,他撑着伞,全部倾斜到相册那边,自己身子湿了大半。

宋词心疼,连忙又给他避雨,两人相互搀扶着回了租房,没有空调,室内温度寒冷,似一脚掉进了冰窟。

单人公寓面积狭小,他把画挂到墙上,在最显眼的位置,艳丽的色彩与周遭的冷清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望着画,望了又望,喃喃自语。

雨天湿气重,宋词去厨房煮了碗姜丝可乐,淡淡道“先喝点儿吧,别感冒了。”

莫醒十足听话地坐下来,默默地啜饮。

“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可以。”

男人的日常生活总是简单潦草,宋词在冰箱里翻来覆去地找,只搜罗到几包泡面和鸡蛋,调料都少得可怜。

外面雨下地大,也没有心思再出门买。

凑合煮了两碗鸡蛋面,撒了些小葱,飘香四溢,倒也十足可口。

约莫是这几日饿的缘故,莫醒大口吸溜着,狼吞虎咽。

见他意犹未尽,宋词把自己的那碗推到他面前。

他没拒绝,埋头苦吃,升腾的热汽模糊了情绪,额头脸颊往下淌着汗水,颇为酣畅。ht

eeze上班?”

莫醒一愣,继而说“我想想,可能去干点别的。”

“要不报个成考?以后和我一起上大学。”

“”莫醒耷拉着眼,还是说“我先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