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驻足,看向不远处的一对佝偻老人。
老人都穿的极为厚实,脖颈裹了暖融融的羊毛围巾老婆婆银白鬓发间,也别了朵花,韵味十足。
两人手牵着手,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挪
背影夹杂在闹哄哄的人群间,再普通不过,却是世间难寻。
很难得的矫情,在此前,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这种桥段,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如今心里有一株小苗,被滋养着,逐渐开花结果。
她走神,直到许庭川握住她手心才反应过来。
两人清浅一笑,有些东西,不用言传,也可意会。
“海姨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请了天假,回家去了。”
“不会吧?”
宋词叫苦连天“我还想让她一起帮忙呢。”
包饺子本就是项繁琐的工作,许庭川金贵得很,宋词又力求完美,所以很多步骤都只能自己来。
“我有你说的这么没用吗?”
许庭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衬衫衣袖挽起一截,两手和面。
男人的小臂紧实,静脉若隐若现,分明的纹路显得遒劲有力。
和面的动作专业,看着他一幅居家好男人的模样,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宋词笑说“也就只能做些体力活。”
谁料这句话又是个陷阱,许庭川饶有深意看向她“不也伺候你舒服了?”
“”
宋词发誓以后绝对不干这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蠢事!
忙完馅料,一切工作都准备好之后,动手包饺子倒也迅速。
许庭川看她指尖翻飞,面皮到她手里,三两下变换出成品,金元宝一样的形状,煞是可爱。
“手艺都是跟谁学的?”
“奶奶啊。小时候寒暑假回了临平,奶奶总要做一堆好吃的。饺子馄饨猫耳朵、油墩儿葱包烩,不计其数。那时候馋,跟前跟后等着吃,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了点。”
“寒暑假回临平?”
“嗯。”宋词犹豫了一下“上学在杭城,后来闻如雁走了,奶奶怕宋裕照顾不好我,每到周末就来杭城看我。”
她又笑着说“所以啊,我对宋裕他们没什么感情,也就血缘关系牵扯了。”
许庭川两手沾了馅料,只俯身亲她一口“包完饺子去看看奶奶?”
“是得去,她一个人在疗养院,不知道会不会很孤独。”
宋词越说声音越小,矫情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于是急忙又扯开话题“那你呢?我都没有怎么听你说起过家事。”
“想了解什么?”
“许老夫人?”
“胃癌,走了好几年了。”许庭川神色不见起伏,淡淡道“生老病死,物理常情,砸再多钱也没办法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我听海姨说,你小时候可听话了,尽是被哥哥姐姐欺负。”宋词打量他“我看着也不像啊,是不是她故意这么说好维护你的形象?其实你小时候调皮捣蛋顽劣得很。”
许庭川拿毛巾擦干净手,捏着她鼻尖笑“也不全是。”
“你们家的情况跟清朝九子夺嫡一样,你就是不显山、不露水,最后却勇夺王座的四阿哥。”
许庭川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电视剧看太多了?”
“历史书上学的。”
宋词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但那么大一个家族,权利的争夺是显而易见的。
将饺子下锅煮好后,挑了各色馅料的装进了保温桶。
时间磨蹭着,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雪不积厚,落地便融,杭城的初雪便是如此,薄薄的一层,轻盈如软纱,似有还无。
疗养院里,一派安详。
只是还未走近房间,便听得里头传来嘈杂的交谈。
推门进去,奶奶床前围了一圈人,七大姑八大姨,边磕着瓜子边唠家常。
宋词皱了皱眉。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见到两人来,特别是看到她身侧衣冠楚楚的男人,笑地见牙不见眼,咧着嘴打招呼“是小词吧!女大十八变,都快认不出来了!”
“哟,瞧瞧这穿的。”
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个大棉袄的妇人,伸手摸她衣服料子,酸溜溜地说“很贵吧?估计得顶我们一年工资咯!”
“你也不想想人家现在什么身份你别在那摸了,小心给人磨蹭坏了!”
刘玉娟也很头疼,不知他们都是哪里得来的风声,硬生生将宋词传成了许家儿媳。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传得神乎其神。
许家的地位不用过多解释,权贵名流,富赫商甲。霎时间,莫名的亲戚如雨后春笋,纷纷从犄角旮旯冒出来,笑脸相迎,阿谀奉承,目的再明显不过。
刘玉娟本就虚心劲节,自然不肯遂了他们的愿。
没曾想他们竟如此没脸没皮,赖在这不肯走。她不想给宋词添麻烦,也就不曾告知。
“小词,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他们又得缠上你了。”
宋词看了眼病房里的男女,轻笑道“没事。”
许庭川站在中间,被几人包围着,又是敬茶又是递烟,媚态尽显。
“我来处理,你先出去吧。”宋词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
许庭川点点头。
她行事,向来决绝果断,不拖泥带水。
他一走,几人纷纷开始了表演。
“小词,还记得你二叔吗?小时候经常带你出街玩的呀?这么多年没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话还用你说,她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
“刚刚那位就是许总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这么大事儿也不知会家里一声?”
“来来来!我给你捎了点特产,你奶奶不要,人吃五谷杂粮嘛,总还是天然的好!”
宋词听得耳朵起茧,直截了当的问:“你们想要什么?”
好家伙,这话一出口,几人不再掩饰。
张口就是老家房子翻修需要几十万,娶媳妇车子房子彩礼三金;要么就是让她给在两岸集团里帮忙弄个事少钱多的闲差;还有甚者,自家儿子犯了事被关进局子,都央求她想想办法。
宋词啼笑皆非,真当她是玉皇大帝了?
在一群七嘴八舌的人里,有个小姑娘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看起来有些劣质的羽绒服,洗涤地发白,小脸素净温婉,刘海下的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打量她。
“宋词?”
“嗯?”
“我是冉然,你不记得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宋词神色滞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