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音最后问道“所以,要不要听?”
温凉寒毫不犹豫,“听。”
井音看了一眼陈卿,“走吧,我们去外堂,这些话,还是不要叫陈卿听到了。”
两人来到寝殿外堂,井音径直坐下,先是吐槽了温凉寒几句“王爷这般邋遢样子,井某倒是得幸一见。”
温凉寒不想理会他“快些说吧,我不想离开卿卿太久。”
井音淡淡一笑道“温凉寒,我们堂堂王爷,当真就喜欢陈卿那丫头?”
“喜欢。”
“那你可知她到底是谁?”
闻言,温凉寒微微蹙眉,疑惑道“何出此言?”
井音道“十年前,救你的女子是谁?八年前,救隐山的女子又是谁?”他看向温凉寒,手中折扇轻摇,继而问道“这些,你可知道?”
半晌,温凉寒都未置一词。
他不知道为何井音会知道的如此详细,十年前救自己的那黄发女子,仅仅留存在自己的记忆里,自己尽力在蛛丝马迹中慢慢拼凑,才敢猜测那女子便是陈卿,可为何在别人记忆里根本没存在过的女子,竟能被井音知道,至于那隐山,温凉寒猜到是陈卿,可是又用年龄不对来不断搪塞自己,八年前,十二岁的陈卿,如何能救下意欲跳崖的隐山?
见他神色,井音道“我知道其实你都已经猜到了,可就是用一些说不通的地方来蒙骗自己,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那些说不通的地方,是如何能讲通的。”
温凉寒问道“十年前,我梦中的女子的确是陈卿?”
井音点头“是。”
问完这个问题,温凉寒便不再问,这倒叫井音疑惑道“怎么不问了?你心中的很多困惑,我都能告诉你。”
温凉寒摇头道“不必了,知道是她救的我便足矣。”
“你就不好奇,为何她救你时已经成年,可十年后,还是一般容貌?你就不怕她是什么长生不老的怪物?”
温凉寒起身“好奇,但我不想知道,哪怕她真的是什么怪物,这与我爱她也没什么关系。”
井音道“你不想问,可我偏要说,陈卿她,并非现世之人。”
看温凉寒并未露出什么震惊神色,井音问道“难不成你知道?”
“大体猜到她绝非一般人。”
井音冷哼一声“你藏得很好。”
温凉寒道“卿卿的梦境也能预测未来,我怕叫人知道后,她会有危险。”
井音盯着他,一字一句慢慢吐出“若她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你怎么办?”
温凉寒征住,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回、回到原来的地方?”
透过缝隙,温凉寒偏头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陈卿,话里带了三分颤抖“是非走不可吗?”
井音道“若她活了,便非走不可,并非人力可控。”
温凉寒低下头,寝殿内昏黄的烛光洒在他的脸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眼角似有泪光。
井音起身,道“其实陈卿并不想回去,所以她才一直不醒,因为她不想离开你。”
井音已经走到了门口“叫人惩处她的人并非皇上,而是另有其人。”
“你不是他的手下吗?怎么还要告诉我?”
温凉寒的话叫井音一下子转身看他“你怎知我是他的手下?”
温凉寒抬眸看他“其实我知道,你和陈卿是一路人,不过,她来到这遇见了我,而你遇见了他,你的武功,也是他教你的,所以,他对你有恩。”
井音轻轻摩挲着手中折扇,满是戒备看他。
温凉寒继续回答“从我第一日和你交手,我便知道,这武功绝非你自学成才,你的招式和我昔年在暮稀仙人所学精魂相似,从那时我便好奇,你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位高人,而那位高人,便是我的师哥,暮稀仙人的二弟子。”
说完,温凉寒注视着井音的变化,见他面露丝丝迟疑,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井音敛了神色,问道“那你可知他是谁了?”
温凉寒微微点头“十有八九。”
井音收了折扇,莞尔笑道“那希望到时候,我们不会兵刃相见。”
说完,便抱手一礼,随即离去。
看井音离去,温凉寒沉思片刻,又回到了陈卿身边。
床上的陈卿还是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要苏醒的痕迹。
温凉寒慢慢做到她的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卿卿,你是舍不得我吗?”
所以才一直撑着,虽然没了气息,但是却尸身不腐,苦苦耗着。
“卿卿,如果能好好活着,哪怕回到你原来你生活的地方,哪怕……”
眼前的陈卿已经变得模糊,温凉寒已是满脸泪痕。
“哪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可也远远好过看你死在我面前,你放心,等你走后,我会找到害你的凶手替你报仇。”
温凉寒紧紧握着陈卿的手,“卿卿,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便足矣,如果在那边,你得了闲,可、可不可以来我梦里一趟?”
突然,温凉寒胸口忍不住几个起伏,竟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地上当即开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温凉寒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抹了把嘴角,看着手上的血迹苦笑一声,随即闭上眼睛,在陈卿冰冷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他的眼泪落在了陈卿的一只眼睛上,瞬时滑落。
谁知,滑落的瞬间,另一边的眼睛却也同时渗出眼泪,额头上那抹残留的温存开始不断蔓延,陈卿的眼角滑出越来越多的泪水,叫温凉寒登时睁大了双眸。
“卿卿!”
温凉寒惊喜出声,他一直见不得陈卿落泪,可这次见了,却是抑制不住地开心。
握着陈卿的手终于有了回应,他感觉那只手竟开始慢慢用力,虽然陈卿还是面无表情,可是握着温凉寒的手却渐渐有了反应,像是在擦着什么,温凉寒低头一看,陈卿正将方才自己手上的血迹擦到自己手上。
温凉寒大喜过望,两手握住她的手,一直念着她的名字。
不过直到第二日早晨,温凉寒守在她身边整整一夜,几乎一眼都没敢眨,可是陈卿依旧没醒过来。
早上温肃来到幽兰殿看温凉寒,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直接破门而入。
率先引入眼帘的,是地上的一大摊血迹,温凉寒半跪在地上,两眼盯着陈卿的手,一动不动。
温肃走到温凉寒面前,小心翼翼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凉寒,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让陈卿入土为安吧,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半晌,温凉寒才缓缓抬眸看他,一见是温肃,他一下子起身拉住他,眼神里满是乞求“爹,您快来看看,陈卿动了!陈卿动了!”
温肃心疼又无奈,拉着温凉寒的手道“凉寒,够了,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疯的!”
温凉寒一个劲儿摇头,死死指着陈卿给温肃看“爹,真的,陈卿真的动了,儿臣没有骗您!”
温肃也忍不住落了泪,他伸手抱住温凉寒,这才几天的时间,温凉寒已经瘦了一大圈,温肃哽咽道“寒儿,你娘已经走了,你可不能在丢下爹一个人了。”
温凉寒的双眸变得空洞又木讷,除了七年前他苏兰死的时候,这是他第二次哭的像个孩子,可怜又无助。
“爹,我昨天晚上明明看到了……我还以为她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丢下我……”
“寒儿,你做的够多了,陈卿这姑娘有多爱你,便有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找个日子,送她好好走,也好让她抓紧投胎转世。”
这时,李太医恰好来给温肃把脉,站在门口问道“温老爷,不知您现在可否方便?”
温肃擦了把眼泪,轻拍着温凉寒的后背“寒儿,不如叫太医再看看,这样你也你能彻底放手。”
温凉寒没回话,温肃便叫了李太医进来,李太医低头一看陈卿,当即跪下,惶恐道“老爷,微、微臣是来给您请脉的,这陈卿姑娘,还恕微臣无能啊。”
温肃叫他起身“我知道前几日凉寒在你们太医院动了怒,这次你就再看看,如实说就行,我在此,你不会有事的。”
李太医还在犹豫,半天没起身,却听见温凉寒慢慢走到了外堂,路过李太医时缓缓开口,话里皆是绝望“劳您再给看看吧,无论怎样,我都认了。”
说完,温凉寒便走到外堂的窗边,看了一眼那湛蓝的天空,窗外的树绿的发亮,太阳也刺眼夺目,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带了刺,叫温凉寒看的心口生疼。
温肃看了温凉寒一眼,叹气道“李太医,再去看看吧,也该让凉寒面对了。”
李太医点头道“是,微臣这就去瞧瞧。”
他起身走到陈卿床边,看了陈卿一眼,不觉惊讶。
前几日他在太医院也瞧过陈卿,确定那时候的她已经毫无气息,可是这一连几天过去,怎么这陈卿丝毫未变,脸上倒还干净了许多。
虽说知道温凉寒照顾有加,可到底自己是亲眼瞧过,现下看到陈卿的尸身这般完好无损,竟不觉冒出些冷汗。
“怎么样?”
温肃见李太医迟迟没有诊治完,便开口问道。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跪在地上给陈卿诊脉。
“温老爷,您在给我些时间,微、微臣总觉得有些蹊跷。”
这话倒是叫温肃很是惊讶,难不成,陈卿真的还没死?!
温肃惊喜道“好好好,您慢慢看,一定要诊治清楚。”
说完,脸上不觉也露出欣喜,若陈卿真的没死,那温凉寒的后半辈子,就不必像自己这般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温肃朝外堂看了一眼,心想还是等李太医有了准确的判断之后再去叫温凉寒吧,免得再叫他失望。
片刻之后,李太医收了手,温肃连忙问道“到底如何?”
谁知,李太医还没说话,便听见外堂传来一声咳嗽声,随即便是倒地声。
温肃连忙跑出去看,却见温凉寒倒在地上,一旁还汪着一滩鲜血。
温肃大惊失色“寒儿!”
这时,门外的阿玄也闻声进来,当即便扶起了温凉寒,试探他的气息“还有气,太医,您快看看。”
温肃连忙道“快!快让寒儿躺下,让太医瞧瞧。”
阿玄思索几秒,随即便搀起温凉寒,将他放到了寝室的床上,和陈卿靠在一起。
温肃也连连点头,“也好也好,寒儿一定不想离开她。”
李太医瞧过后“老爷不必太过担忧,王爷只是伤心过度,加上昼夜不息,累垮了身子,这才昏了过去,说到底,还是心里的毛病,这身上的伤好养,可心里的伤,微臣真的束手无策。”
温肃点点头,随即问道“那你方才瞧陈卿,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太医还是有些犹豫,“老爷,前几日我亲自把过这姑娘的脉,那时候微臣确认她必死无疑,可现在,好、好像略微有些不大一样,还恕微臣医术不精,还请您再叫太医院的几位医生来,同微臣商议之后再做判断。”
温肃当即道“去请!”
不出半个时辰,太医院最有名望的三位太医也赶来,据说太医院首领周太医,正在给皇上请脉,却也被皇上准许过来了。
四人重新给陈卿诊了脉,随即便到外堂商议,他们讨论的越来越激烈,温肃守着温凉寒和陈卿,隐隐约约能听到什么“不可能”、“闻所未闻”的字眼。
半晌,周太医走了进来,冲温肃抱拳道“温老爷,我们四人前几日都给陈卿诊了脉,那时候已经摸不到脉象了,可今日再诊,竟、竟能摸到十分微弱的脉象,若不是医术再差些,根本发现不了。”
温肃当即起身,急切问道“你说,陈卿可能还没死?!”
周太医很是纠结,支支吾吾道“这、这的确是闻所未闻,简直就是奇迹,我行医数十载,这般情境,也是第一次见,虽说那姑娘尚有一丝脉搏,可是仍无呼吸,接下来如何医治,我们四人商议半天,竟也拿不出主意,毕竟谁也不能给死人治病。”
温肃问道“那你不是说前几天毫无气息吗,如今一息尚存,难道不是有所好转吗?”
周太医搓了搓手,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转变,至于今后是否还有转机,我们也是毫无头绪。”
这时,站在温肃身后的阿玄突然大喊道“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