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居高临下看着男孩，她记得刚才在花园里，女人喊他“小zhe”，不知道是哪个“zhe”。

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要钟哲。时钟的钟，哲学的哲。”

“钟哲。”韩雪说，“我叫韩雪。”

她接着说“我是这房子的主人，欢迎大家到我的房子来。我有点感冒头痛，没办法招呼大家。厨房里有冰箱和零食柜，里面的零食水果饮料，大家随便吃，随便喝。一楼……有很多房间，大家可以随便看，随便玩——除了二楼。”

韩雪再次强调“二楼是私人不开放的地方，麻烦大家遵守。”

说完，她退后一步，说“大家玩得开心一点，我先失陪。”

韩雪带着奥斯陆回到卧室，锁上门，坐到床上。

她回想刚刚看到的画面，白色连衣裙女孩和中年女人已经在劝导小男孩，爸爸和哥哥招呼其他人——有的人提着购物袋进厨房，有的放下包，开始在屋里转悠。

她伸出食指轻轻撩拨床头柜上的娃娃，指尖轻轻滑过娃娃破碎的地方，低声呢喃“我想你了，阿瑟。”

韩雪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跟她一样——越是热闹的时候，越容易感到寂寞。

在喧闹的人群中，更加看到自己的孤独。

在法国，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奥尔本也经常邀请他的艺术家朋友在家里开arty。在英国，威廉继承了奥尔本的风流本性，要么在酒吧包场聚会，要么在家里小型聚餐，有时候阿瑟也会这样，会邀请重要的朋友、重视的商业伙伴、看重的下属到家里作客。

每当这个时候，韩雪会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招待，毕竟在威廉和阿瑟身边，只有她是他们最亲近的女性。

所以，对开arty，韩雪并不陌生，反而很熟悉。

然而，熟悉归熟悉，孤独的时候，依然孤独。

只有，少有几次并不寂寞的时刻，都是因为有阿瑟。

韩雪在卧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院子里的灯亮起来。

她走到窗边，看到花园明亮的花园和举杯畅饮的人群。

在远处的沙滩，星火点点，隐约看到人影走动。

韩雪拉上窗帘，声音把奥斯陆惊醒了，它抬起头来看着韩雪。

“奥斯陆，下去了。”韩雪说。

韩雪带着奥斯陆下楼，没有打算惊动任何人。

她带着奥斯陆去厨房，给它准备晚餐。奥斯陆的狗粮在厨房有专门的柜子。

她给它开了一罐罐头，这是奥斯陆特别喜欢吃的零食。

韩雪把罐头零食倒入它的专用碗。奥斯陆胃口很好，两三口，狼吞虎咽下去了。

韩雪摸了摸它光滑的脊背。

奥斯陆吃完以后，眼巴巴地看着韩雪，湿润透亮的眼睛，载满渴望。

韩雪没忍住，心软得再给它一个罐头。

如此反复开了两个之后，她说“吃完这个就没有了，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就算你再怎么撒娇，我也不会给你了。”

韩雪在厨房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忽远忽近。

忽然，她听到一把尖锐的声音，韩雪皱了皱眉头，低下头，看到奥斯陆的食盘空了。

她把食盘拿到洗碗台冲洗干净，放好之后，转身离开。

刚转过去，看到傅亚走到厨房来。

傅亚见到韩雪，愣了一下，问到“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韩雪抿了抿嘴，说到“我本来就没事。”

傅亚笑了一下，说“没事就好。”

韩雪没理他，她觉得他跟哥哥是“同党”。

她说“麻烦让一下。”说着，她弯腰给奥斯陆的新食盘，添加干净的水。

口渴的奥斯陆，哼唧哼唧地喝起来。

傅亚看了看奥斯陆，又看了看韩雪。他问“你还没吃东西吧，你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去拿？”

“不用。谢谢。”韩雪摇头。

“外面有烤鸡翅、烤香肠、烤玉米、烤蔬菜、烤馒头、烤鱼、烤茄子、烤肉…你要吃什么？”

韩雪什么都不想吃。

但不知道是为什么，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说出来的却是“我想吃烤玉米。”

傅亚笑着说“我给你拿进来。”

“不。”韩雪脱口而出。

“嗯？”

“我想去沙滩。”

“那我拿去给你。”

小别墅本身有前后门，他们在前门烧烤，韩雪从后门出去了，除了奥斯陆，竟然谁都没有察觉。

韩雪走到沙滩上，坐到长条椅上。跟长条椅配套的是长条桌了太阳伞，甚至在长条桌上还有一盏灯，这些都是布雷克弄的。

韩雪坐了一会儿，傅亚就捧着玉米来了。

他说“给你带了两根。如果不够，我回去拿。”

“够了，谢谢。”

韩雪接过玉米就啃起来。

说实话，玉米一边烤糊了，一边还生着，并不好吃。

她老实地坐在椅子上吃了一会儿，微风送来韩雪熟悉的香味，这让她的头低的更低了。

在黑暗里，不能完全看清对面的人，这让韩雪会想着，是阿瑟坐在对面。

“怎么有？好吃吗？没烤焦吧？”突然，傅亚的声音，像是把魔咒打破了。

韩雪轻轻摇头，她说“没有。”

“那就好。”傅亚说完以后，两人有继续陷入沉默。

两人都有各自的心思。

韩雪责怪自己竟然把他想成是阿瑟；傅亚却不知道怎么对韩雪开口，平时的口才敏捷，丝毫没有起作用。他回想下午的一幕，她独自一人站在二楼，其他所有人都聚集在楼下。她以楼梯为界，把自己和大家割裂开了。

当她对钟哲说，“钟哲，我叫韩雪”的时候，他看到她眼里的寂寞。

那是让人心痛的孤寂！

过了一会儿，傅亚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说“钟博常常在我面前说起你。”

韩雪转过头看着傅亚，惊讶地问“她说我什么了？都是好话吗？”

傅亚点点头说“当然。他经常在我面前夸奖你。”

“客套话。”

“见到你真人，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客套话了。”

韩雪笑了笑，她说“你现在说的就是客套话。”

“其实，我说的常常，不是指你回国后的这段时间，而是一直以来——你知道，我跟他是同学吧。”

“听他说过。”

“以前，他会说你小时候的事。现在，他就说你现在的事。”

“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韩雪自嘲道“现在的事，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对于这样的我，他又了解多少呢？”

“所以，从现在开始，让我们彼此重新认识一下。”傅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