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等早已回到原点,各自消遣时光。
待到众人看见徐为任与罗咏絮共乘一匹马归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事成了么?连罗咏琳自己都不敢相信,愣愣起身遥望。
此时,方映妍正若无其事地放着风筝,脸上的笑容还在,心却已经凉了。她以为自己绝不会在乎那个人的事,可是当他与别人配对的事实到了眼前,竟然莫名难受,甚至完全不能自控,简直可笑。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但当她亲眼看见那一双人相拥而返时,整个人霎时呆住了,手里的风筝也随之失去束缚,疾飞上天。
她顺着风筝的方向极力奔跑,像是在追逐,也像是在逃避。最合适的一对终于成了,应该值得欢喜才对。
可是,她无比失落。她想逃,更想哭,到底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就像这只风筝,除了落地毁灭,似乎永远也找不到归途。
不过,那些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此时此刻,在她身后,罗咏絮如泪人一般坐在草地上哭泣,痛不欲生。丫鬟环儿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好默默陪着她一起哭。
几个男人各自立在一处,寂然无声,所有人眼神不自觉地望向远处草地上奔跑的那个人,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小。
“萧萧!”在她彻底消失前,罗咏琳大喊了一声。
方映妍应声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有些奇怪,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收拾心情,慢慢折返,待到临近,发觉情形不对。
她小跑着回到人群,发现地上哭泣的一对主仆,立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弄错了,内心莫名涌起一阵激动,弄错了?她惊讶地望向徐为任,仿佛在问,怎么会这样?
徐为任眼神异常坚定、冷毅,事实不言而喻。
她内心一阵窃喜,然而,又瞬间被另一种悲哀淹没,就这样丢掉了自己么?
她默默转向罗公子。
罗咏琳以手指向自己的妹妹,祈求安抚。
她会意,脑中开始寻找各种安抚之法。
此时此刻,何以解忧?她转头望向广阔的天地,忽然有了主意,随后大步走到罗咏絮身边问“絮絮,你想不想看花海?”
罗咏絮停止了呜咽,红着眼睛问“什么花海?”
“花的海洋,漫山遍野的花朵,紫的粉的红的黄的,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人。”
罗咏絮似乎来了兴趣“在哪?”
方映妍一跃上马“跟我来。”
罗咏絮忽然得到力量,推开环儿,自寻了一匹马上了,跟随着她奔驰而去。
徐为任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叫道“周浚,宋允峰。”
“在。”两位悍将立刻上前。
“保护好她们。”
“是。”
两人答完,即刻上马,追随而去。
“喂,你太过分了吧!”
待他们走远,罗咏琳方才开口说话。
“谁过分?”徐为任听完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早跟你说了不可能,你还非要把人往我怀里送?”
罗咏琳一见他这阵势,身形立刻矮了半截,怏怏道“我有什么办法,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姑娘一根筋。”
“行了,这下消停了。”
“恩,长痛不如短痛。”
“走了。”徐为任说完即刻要走。
“急什么?”罗咏琳追问。
“敌军眼看到了,哪有时间胡闹。”徐为任说完疾驰而去。
“等等,我来帮忙。”罗咏琳说完也跟着去了。
原野上的人群迅速撤去。
原野尽头,山脚之下,一片壮丽的花海兀自绽放。
罗咏絮发现的那一刻,顿觉欣喜异常,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她下马飞一般地扑进花海之中,尽情享受这一天一地一人。此时此刻,唯有这样的花海才能聊做慰藉。
方映妍跟着下马缓缓而来,同为伤心人,她知道什么才是治愈心灵的最佳良药,她自己又何尝不想淹没在这一片花海中呢?如果可以,愿意从此长埋在花海之下,开出最绮丽的花朵。
“我给你吹首曲子可好?”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骨笛问。
罗咏絮点头欢迎。
方映妍找了一个向阳的山坡,独坐花间,吹奏那一首最爱的歌谣——《风清扬》。
笛声悠扬,空灵寂寥,扣人心弦,大概只有伤心人才能吹出这样的弦律。
曲至深处,罗咏絮愣了,站在花间静静凝望她。
此刻,花间吹笛的这个女子,不染纤尘,遗世独立,原来这就是徐三哥想要的样子。这个神秘的女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她缓缓回到她身边,为她伴舞,轻舞花间。
二人萦绕花丛,一吹一舞,像极了一幅盛世美人图。
两个侍卫远远站在山坡,静观眼前的一切。他们毫无交流,却心照不宣。有一句诗或许最能描述这种心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夕阳西下,美人欲归。
二人接着骑马奔向更广阔的上坡,田野,乡间和集市,静静感受自由自在的时光。
回到府中,下人们早已安排好晚间饭食。
方映妍照例陪着她在洗尘居吃,吃完了又一起作画,一起写诗,仿佛忘记了无关的一切。
就这样直到夜深,该回去了,罗咏絮出来送别。
“谢谢你今天陪我。”罗咏絮道。
“不,是你陪着我才对。”方映妍回答。
“你真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好姑娘。”
“你也是。”
罗咏絮一笑置之,自觉可笑。
方映妍道“我想,你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为什么?”罗咏絮好奇道。
方映妍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值得最好的一切。”
“谢谢!你也是。”
“恩,一起幸福。”
二人说完各自惜别。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方映妍独自走上返回风清苑的路上,边走边看。她发现,这虽然是自己曾经的家,却是如此陌生,连夜景都这样生疏。从前作为主人足不出户,不敢见人,如今作为客人倒是更觉随意,轻松自如,实是可笑。
灯火阑珊下,从前的房屋依然亮着,只是各自有了别的用处,每个屋内进进出出都是男人,快马不断从大门而来,又不知有多少情报送到这座府邸。
天上一轮满月,白如玉盘,掩映柳梢,皎洁的阳光下依稀可见水中倒影的垂柳,多少繁华多少故事都淹没在这水中。
她想起来了,那一年除夕,父亲曾在河边为她放过许多漂亮的烟花,后来一路放到了山上,而山上的那座亭子正是望山亭。
她缓缓走过亭台水榭,去寻找那座假山那座亭,不知是否还能重温当年的旧景,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亲情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