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霆故意在北堂赫亦的面前,掉了一本书。
那本书,便是云盛翼写的《山河志》。
他知道宋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本书。在云府如此,在雁枫楼更是如此。
他也是在白沙堤的时候,才证实了宋吟的这个习惯。
那日早朝,白洛霆故意走到北堂赫亦身边,貌似被人撞了一下。
那本书便偏偏然落了下来,正好落到了北堂赫亦目之所及的地方。
白洛霆很是注意观察北堂赫亦的神情,果然看到北堂赫亦有那么一点点的闪神。
虽然很快,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了。
看来北堂赫亦也见过宋吟看这本书。
之后的几日,无风无波。
白洛霆以为很快便会有将军府的探子告诉他,宋吟离开了将军府。
可是将军府,并没有任何异常。
白洛霆越来越心焦。
一直等到大婚的时候,他竟然看到北堂赫亦带着宋吟,参加他和连华裳的婚礼。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那时候的宋吟表情僵硬,眉眼之间虽没有写满哀容,但是不敢直视他。
想是看到他大婚,伤心所致。
本来成为他新娘的便是她。
可是他们两次都错过了彼此。
宋吟四目无神,端起酒杯就要喝,惹得北堂赫亦看了她一眼,面目有稍纵即逝的不悦。
宋吟刚抿了一口,想是被酒那刺鼻的味道呛到了,俯下身,咳了起来。
脸咳红了,眼泪也咳了出来。
白洛霆上前一步,想走近宋吟。
他的心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撕心裂肺,痛如削骨。
连华裳死死拉住他,宽大的喜服,遮挡了两人的手。
父亲使劲给他递眼色,他才没有冲动走过去。
宋吟回到他身边是迟早的事儿,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缓缓图之,才能天长日久。
白洛霆看到北堂赫亦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点了点头。
至始至终都垂着眼睑,看不出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婚宴结束,北堂赫亦拉起宋吟的手,便向殿门走去。
期间,宋吟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正好撞到北堂赫亦的怀里。
白洛霆的拳头握了起来。
可以看到宋吟有点恐惧地看了北堂赫亦一眼。
北堂赫亦表情淡淡,牵着宋吟走了出去。
婚宴的那一幕,让白洛霆日日睡不着觉。
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人。这段时间,他真的经常这样骂自己。
可是这次迎接巨鹿可汗,宋吟和北堂赫亦的关系好像增进了不少。
害怕时,宋吟竟然会贴近北堂赫亦。
仿佛对北堂赫亦,很是依赖和信任。
白洛霆彻底慌了,乱了。他没有回丞相府,而是径直来到天禄殿。
他不能再等了。
以前他认为宋吟的心,在他这里。可是如今,他连这点微薄的自信,也没有了。
他可以失去所有,但是唯独不能失去宋吟。
坐着马车,走到丞相府门前,掀开帘子,便看到丞相府四敞大开。
白洛霆抬头看了看天,弯月明亮得惨白,浓云似山头、浪头。
又是一个不消停的夜晚。
果然,刚走进府门,便看到正院中丫鬟小厮侍卫跪了一地。
当家主母连华裳,坐在有三个台阶的高台上。
她靠在太师椅上,本是稚嫩朝气的脸,写满了骇人的戾气。
以前她可是“洛霆哥哥”“洛霆哥哥”地叫着,现在较之前,真是天壤之别。
白洛霆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径直向书房走去。
这些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成婚的这些日子,白洛霆便没有进过喜房,而是一直在书房歇息。
连华裳没想到白洛霆,会这般不理不顾,好歹这下面跪的,都是丞相府的老人儿。
可是他竟然这般不舍不顾地走了,何等狠心,何等冷血。
这样的白洛霆,真的让人很陌生。
“既然你们主子都不顾你们,那我也绝不留情,一个个都给我打三十大板。”
连华裳歇斯底里。
只要他回头,只要他哪怕说一句话,她便会放了这些人。
天天的冷若冰霜,天天的熟视无睹,她真的要憋死了。
可是白洛霆头也没有回,背影消失在连廊,转到后院去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院子里依旧是求饶声,不绝于耳。
侍卫见连华裳没什么反应,知道,必然是要执行板刑。
既如此,便先押了两个人,把他们各摁在一条长凳上。
丞相府里立刻求饶声不断,痛苦的闷哼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小厮们举着火把,站了一院。
火焰就好像是跳动的火蛇、野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些求饶声、闷哼声、哭喊声中,这笑声显得特别突兀。
“父皇——母后——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便好好看看,这便是女儿自己求来的!你们手心里捧着的女儿,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连华裳说着,便又是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火光照在她的眼中,仿佛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烧了起来。
北堂赫亦刚走进云梦阁,便看到宋吟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枫树发呆。
枫树的叶子已经变成了红色,与院中一众树叶的黄色映衬起来,很是好看。
枫树枝繁叶茂,如今入冬了,枝叶上还是残留着密密的枫叶。
枫树离窗户很近,一条枝叶都要从窗户外面,伸进来。
宋吟此时正毫不费力,用手轻轻捏住一片枫叶。
她的手白皙纤细,在红色的映衬下,更加的光洁柔嫩。
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侧面望去,可以看到她的眉头紧锁,眼睛里面溢满了悲哀。
天凉了,她穿上了棉质的淡青色衣衫,外面穿了一件白色毛绒夹袄,显得格外好看。
北堂赫亦曾经在西域猎得一只十分罕见的白狐。因为它的毛色极佳,射杀的时候,也避免伤害太多皮毛。
当时猎得,便把皮毛留了下来,一直放着,竟然忘记了。
直到宋吟来到将军府,病弱的样子。
周青萝也嘱咐,宋吟体弱,万不可着凉。
北堂赫亦便想起了这张狐皮,叫人做成夹袄。
昨日刚送来,今日便穿上了,还很合身。
北堂赫亦心里本是暖暖的,但是皆被宋吟愁眉不展的模样,疏散了。
北堂赫亦走到窗前,将宋吟捏住枫叶的手,包在手心。
冰凉如水,想是在窗前站了多时。
宋吟这才发现北堂赫亦,慌忙挣脱开手,表情很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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