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将军要走了。”
春萼匆匆走进来。
在松泉山庄别人都称夏锦瑟为小姐,只有春萼称她为姐姐。
每当听到这一声姐姐,她就会感觉到满满的知足。
仿佛姐姐就在身边,不曾离开。
她已经十分疲乏,身体不累,心累了。
本不想去,但是,她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她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并急切地想印证这一点。
春萼发现她走路有些颤颤巍巍,很不对劲,快步跟上去,很贴心地扶着她走出去。
“我害怕。”
一个小而动听的声音传来。
这样可怜又带着乞求的声音,连她这个女人听了都为之动容。
夏锦瑟看到北堂赫亦低头瞅着宋吟,眼睑将北堂赫亦的神情掩盖起来,使她不能看真切。
她害怕得发抖,手心、脚心发麻。
但是北堂赫亦接下来的举动,让她吃了个定心丸。
只见北堂赫亦紧抽马背,扬长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独留那女子呆呆地站着,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着,想是哭了。
那女人紧接着由啜泣变成放声大哭。
北堂赫亦心中终是念着姐姐的,是她想多了。
秦宇又偷偷出去了,去了哪里,他从不肯说,仿佛是受了某个人的明确指示。
秦宇这个莽汉,谁都不服,唯独对北堂赫亦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时秦宇还是北堂军一个小小士兵。
经历了北堂军一次次严格地训练,渐渐脱颖而出,成为小小的参军。
五年前,秦宇跟着军队在阳关与巨鹿军展开交战。
统帅独孤擎宇中了敌人声东击西的诡计,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玉门关。
结果,巨鹿军并没有出现在玉门关,而是绕过茫茫戈壁、沙漠,突然出现在了阳关。
导致阳关两千军士被围,又没有援兵,只能背水一战。
虽然将士们皆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残酷的恶战。
也知道此战的结果必定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但是北堂军的气节没有丢,一个个誓不投降。
这正是北堂军的作战理念的写照——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死又何惧?
双方战鼓轰鸣,鼓励着自己的将士英勇搏杀。
五万人对两千人,实力相当悬殊。北堂军虽然人少,士气却没有减。
巨鹿军认为区区两千北堂军,不过一刻钟功夫便会结束战斗,稳赢稳胜。
毕竟细算起来二十五个人打一个人还打不赢吗?压也能把敌人压死。
轻敌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北堂军两千人集中在一起,围成一个很大的圈,士兵分工明确。
圈的最外侧是高而坚硬的盾,再往里是举着长矛的士兵,他们通过盾的空隙刺伤敌人。
再往里的士兵拿着北堂军独有的火蛋,点燃之后扔出去,便能炸伤一片。
这火蛋杀伤力很大,但是使用起来却不方便,需要先点燃向外投掷,才能发挥效用。
很耽误时间,战场上敌人不会等你点燃了,才来攻打你。
为了规避这一缺点,北堂赫亦想出了一个方法。
每个投掷火蛋的士兵旁边都会搭配着一个专门拿着折子背着火蛋的士兵。
这样就能够很好地解决了点燃火蛋效率低的问题。
圈子的最里侧是持着短兵的士兵和持着弓箭可以随时进行射击的骑兵。
每一个士兵都分工明确,前面倒了,后面立刻有人顶上。
前仆后继。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搏杀,巨鹿军仍是没有占到一丁点便宜。
是,他们人多,可是人再多也没用。
人家圈子就这么小,你再多人也挤不进去。
除非能够飞过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大部分巨鹿军都被隔在外围干着急。
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战场上尸体满地,鲜血汇成了一道道小溪,缓缓地流着,将战场染成了红色。
尸体上躺着尸体,人们又在尸体上搏杀。
巨鹿军伤亡惨重,北堂军也好不了哪去。
两千人也就只剩几百人,而且这几百人皆负了伤,但仍旧顽强拼杀。
北堂军真的已经尽力了,敌人太多太多,黑压压,密密麻麻,一刀一枪,仿佛永远杀不完。
将士皆已没有力气,死亡离这群年轻而鲜活的生命越来越近。
“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有人兴奋地撕心裂肺喊起来,接着更多的人喊了起来。
一时之间,几百北堂军都知道北堂赫亦来的消息。
秦宇转头强撑着睁开眼睛向东边望去。
他的头部受了伤,鲜血流进了眼睛里,涩涩的。
他看到的东西也都是红色,很难受。
但他没有空余的手去擦,也没有时间闭着眼将鲜血甩去。
因为无论他怎么做,下一秒倒在地上的,就是他。敌人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你死我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远处黑压压的军队疾驰而来,所经之处尘土飞扬。
黑色的锦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堂”字,这正是北堂赫亦的旗号。
北堂军看到大将军前来救援。
这些已经满头、满脸、满身是伤,流着鲜血的七尺男儿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虽然只是远远看到大将军的旗号,但这已经足够。
所有北堂军将士的血液都沸腾了,仿佛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们更加英勇地杀敌。
与之相反的是,巨鹿军因为北堂赫亦的到来,人心动荡,士气不振。
北堂赫亦可是他们的煞星,在他手里,他们从来没有讨过一丁点儿便宜。
很多巨鹿军已经不再恋战,他们只想快点逃之夭夭。
甚至有些士兵丢盔卸甲,很是狼狈。
巨鹿军的主帅完颜亮,本来看到北堂赫亦出现就已经气急。
仇人相见分为眼红。
他早想跟北堂赫亦撸起袖子大战一场,可是却见到有士兵丢盔卸甲逃跑。
这人还没到,就吓成这样。
他们巨鹿男儿,草原上的雄鹰,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气不打一处来,狠抽马背,追赶上去,挥起弯月刀便砍。
完颜亮在巨鹿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杀个逃兵不是手起刀落的事?
这个小小的举动要是在平时,可能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此时却引起了特别大的骚乱。
巨鹿军穿过干旱的沙漠、戈壁,很多战友都在途中因为劳累饥渴丧生。
幸存之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阳关。已然是身心俱疲,却立刻被下令投入战斗。
本想着速战速决,可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竟然没有占到一丝儿便宜。
此时又都被北堂赫亦吓破了胆儿,本不愿恋战,只等着主帅下令撤退。
可是主帅完颜亮不下令撤退也就罢了,居然还坑杀将士。
这些草原人本就倔强,也最重情谊,再加上都是通过战场厮杀建立起来的生死之交。
说被杀就被杀了,怎能不叫巨鹿军心寒。
完颜亮本是机敏睿智之人,会做如此冲动之举,完全是因为北堂赫亦。
他恨北堂赫亦已经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居然又想起来那个女人,那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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