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妹,不要……在我身上白费真气了……”
周伶墨的声音好似雨中飘絮,清浅微弱。
周嬛春奋力抬头,望向周伶墨,他的面容透明而苍白,好似下一秒,就将烟消云散.
见到她意气风发的二哥变成如今的模样,周嬛春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二哥,你……你不要说话,我会救你……”
周嬛春眼眶湿润,加速运使她体内所剩不多的内力,望向周伶墨的眼神中满是不信天命的倔强!
“嬛妹,你就让我把话说完吧……”
“之后,我恐怕……恩……要说什么话……也说不了……”
周伶墨颤抖地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周嬛春的脑袋。
“好感人的兄妹之情……”
张婪冷眼冷眉,立于周嬛春身后,睥睨着嬛墨二人,得意忘形!
“今日,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兄妹同葬此地!”
说罢,张婪再发几道枪劲袭向嬛墨二人!
周嬛春任凭热血溅洒布衣黄沙,仍坚持给周伶墨输气,顽强档招!
能真正打击她的,从来就不是外部的风风雨雨,而是,她亲人身上无法挽回的遗憾.
一滴泪,顺脸颊无声滴落,周嬛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周伶墨。
周伶墨沉重地呼吸着天地中最黯然的空气,对残酷的命运露出一抹温暖微笑。
“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还抱着哥哥撒娇?”
“只要哥哥好好的,我就不抱你……呜……”
周嬛春有些情不自禁,泪如泉涌。
“傻瓜……妹妹……不用再保护我……”
“趁着你还有余力,快带倦衣和念念……咳咳咳……离开……”
“答应我一定要照顾……照顾好她们……”
“……永远……不要向邪恶低头!”
“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恨自己能做的太少……”
“妹妹……”
紧握的双手一方忽垂,天人永隔就此落定。
今生最重要哥哥的音容笑貌转眼随风而逝,周嬛春哀甚秋风,悲散飘雨。
恨雁不过寒潭,平生苦相思,凄恻侬断肠.
“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
风中回荡着张婪的狂笑声,分外摧折人心!
周嬛春已毒入经脉,她在身后倏扬一道气浪,划地为界!
“越界者,死。”
周嬛春说。
“死到临头,还想虚张声势!”
张婪决心击杀周嬛春以再立一功,耀武扬威地踏过周嬛春划下的死亡之界,挺枪刺击周嬛春背脊,欲一招夺命!
“你能奈我——”
未等张婪说完,原本油尽灯枯的周嬛春后空一翻,青丝飞扬,姿态癫狂,已然陷入走火入魔的绝杀之态!
她拂袖侧身,五指成爪,猛向张婪袭去!
一瞬!
只一瞬间,张婪全身皮肤老化宛若枯木,唇色漆黑如墨,面容惨白如纸.
他之长枪落地!身躯,被周嬛春甩出十米远!
一落地,紫气蒸腾,骨挫灰扬!
好可怕!
众奉天府兵亲见张婪死状,无不瑟瑟发抖,连连后退。
就连不久前才赶到现场的端木商与李麓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怎样的武功,会有如此骇人的威力.
周嬛春在吸干张婪内力的同时,亦将毒气混合真气,导入张婪体内,威慑众人后,她摇摇晃晃地寻枪再战,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她左握灵素,右执墨枪,决心要杀出血路!
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背后隐有杀气,连忙形偏一寸!
利簪落空!
念念的手!
果然,是念念被人控制了,她.
“啊——”
匕刃入胸,周嬛春趔趔趄趄地转过身,只见手执罪恶锋刃的,最不可置信之人——
秦倦衣!
血顺着银色的利刃,将周嬛春的白衫染红。
秦倦衣眼神直直地盯着周嬛春,周嬛春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森然又冷绝的恨意,这是她认识秦倦衣以来,从未见过的残酷表情。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疑问,不过,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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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麓忽受暗针,昏迷坠马。
“来人,快将左统领送去医治……”
端木商缓缓下马,有条不紊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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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刀,了结你的性命!”
周嬛春为了解毒而运使“元武极炼”第二式,早已是突破自身极限,强弩之末。
如今,脏腑再受重创,不免意识一茫,眼前一片黑暗。
“为何要阻止我……杀周嬛春?”
秦倦衣拂袖低头,扫了一眼弹出三米远的银色匕首与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周嬛春与念念,柔声问道。
端木商收势负手,淡然一笑,“如同父亲所言,她是可用之人。”
“之前,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测试她的能力……”
“而她……通过了考验!”
“喔,不知丞相大人想用周嬛春此人做何事?”
秦倦衣棕色的眼眸缓缓睁开,慵懒地望着立在对面的端木商。
“此事与秦姑娘并无关系……”
“你无需过问。”
端木商锐眼直对秦倦衣,心中已有一番算计。
“大公子,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秦倦衣双眉微蹙,眸中含怨带嗔,捻帕半掩愁容。
“我使用‘迷识之蝶’与你通信时,就已告知过你,若有机会,我将助你们一臂之力,取下周嬛春与周伶墨的性命。”
“当时,你不曾有异议。”
“如今,周伶墨已死,周嬛春亦身受重伤,我不能放过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说着,秦倦衣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况且,倘若周嬛春在事后发现……是我出卖将军府……”
“以她的个性必定会找我报仇,如今,杀周嬛春这件事……我是不得不为!她,必须死!”
端木商轻轻摇头,随性摆手道:“秦姑娘之事我也多有耳闻,依我看,事情并没有到非要做绝的程度。”
“既然,你的父仇已报,而你又害怕周嬛春的追究,不如就借势退于幕后,不要让周嬛春发现你的踪迹……不就好了……”
“哦?如此好言相劝,大公子是一定要留下周嬛春的性命了吗?”
秦倦衣一抬柔眉,清眸望向端木商。
“是,就请秦姑娘卖我这个人情吧。”
端木商拱手敬佳人,风度翩翩。
“那……好吧……不过,大公子也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秦倦衣眼眸深沉,似有盘算。
“请说……”
端木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磊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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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山雨瓢泼。
一匹黑色骏马狂奔于墨色淋漓的山间。
“周嬛春的墨枪配合麻醉弹之效果,果然非同凡响!”
“郭夫人,咱们顺利逃出奉天府兵的包围圈了!”
面对曙青山水,纪天罡为自由……由衷感到喜悦。
坐在纪天罡身后的郭芷袭,仍惊魂未定。
她甚至不敢相信,她最大的敌人周嬛春.
竟会选择在她最危险的时刻,义无反顾的帮助她.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注意!”
就在郭芷袭神游太虚时,纪天罡冷不防发声!
“前方有打斗动静!”
此话一出,郭芷袭宛如一只受惊的雏鸟,低抿双唇,紧紧地靠在纪天罡的身后。
纪天罡的金色瞳眸一凛,暗中运劲,并慢慢放缓前行的速度。
“咱们绕到山壁后面,看看究竟是何方人马相斗?”
“恩。”
纪天罡驱马绕后,他与郭芷袭的眼神无不小心谨慎,生怕踏错一步,便前功尽弃。
“山贼斗土匪……看样子……并不像奉天府的援兵……”
暗林小道上,绿林山贼装扮的人马个个蒙头覆面,已将一群土匪装扮的黑衣人收拾的差不多。
“看来是黑道火拼,咱们回避一会儿便……”
“不对!”
未等纪天罡说完,郭芷袭便打断道:“他们的装扮……我有见过!”
“这……”纪天罡蹬大双眼,转头望向郭芷袭,“你知晓他们的来历?”
郭芷袭点点头,“那群黑衣人……应是晋三金的人马,我从前曾与晋三金接触,定不会认错……”
之前,晋三金就曾陷害于她,如今,又派人来到太蓬山附近.
难道……晋三金欲协助奉天府将她置于死地!
讽刺!
真是讽刺呀!
“哈哈哈……哈哈哈……”
昔日,她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敌人,竟然舍身护她,为她浴血奋战.
而她最信任的战友,却三番两次背叛她,要置她于死地.
“哈哈哈……哈哈哈……”
在纪天罡不解的眼神下,郭芷袭狂笑不止,好似嘲笑上苍捉弄,又好似看破世间悲欢离合.
前尘如梦雨纷纷,吹萧人去影徘徊。
荒杯承露远孤舟,半里横江参差赋。
无处情书意阑珊,漫待来客止风波。
人间俯仰尽悲欢,无限江山事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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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无风无雨之地,百菊落英朝阳,若叶坠露含秋。
“梗阁”的大门浸透了长夜的黑夜,开向光明。
屋内,一人身披赤色淋漓的秋枫百叶羽衫,足踏朝霞云霓,款款来到书桌前。
桌前,墨沉百年砚,扇收八风息!
风月闲扬袖转身,枫吹千秋雪,远山黛凝寒,瞬眼英雄魂,笔落朱痕,苍茫定乾坤!
“红尘浪涌雨纷纷,将门虎子,高门女奴,亲缘狠断绝,六情无挂碍,唯有恨,跟随着生命轮转!”
“她,化为利刃的锋芒,将复仇之火燃烧向九五尊位,生死仇追魂!”
“邪魔造祸,神剑弥灾!”
“救赎,反而成为杀戮的开端!”
“一名最落魄的王子,追随旅人的歌谣,被命运推上王座!”
“他,是开在天涯海角的孤芳,默默等待生命中,最值得的那个人!”
“水中凄离月,镜里百繁花。”
“她,是一名迷雾中的仙子,相同的面孔牵连着前世今生,究竟谁才是真实的自己?”
“剑冷霜华,情定春秋!”
“一名神秘的天下第一铸剑师,一段尚未开启的天缘!”
“他,手执慧剑,历千万劫,为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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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你一晚上,也等了你一辈子’……还真是有意思的表白……”
天机写成,风月闲一面拿着文稿细细观视,一面自言自语。
就在此时,爆炸头蓝瘦踏着轻快的步伐,将手中端着的菊花酥与菊花茶搁在桌上后,便紧紧忙忙,风风火火地凑到风月闲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