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悬崖上掉下来后,人的坠落速度会很快的,只不过须臾间,尚珂兰就已经和靳言堂拉开了距离。
风在耳边呼啸着,刺疼着她的脸,而她也被峭壁上的叶子刮花了脸。
靳言堂的头发已经散了,墨发不停在他身后飞舞着,那墨色身影从未将手收回去,两人的距离渐渐近了。
“兰儿!”
几乎是树藤被迟淼抛下来的一瞬间,靳言堂声音嘶哑的喊了她一声,并握住了她的衣袖,与此同时,靳言堂抓住旁边藤条,手腕一绕将它缠住。
顿时,靳言堂停在了半空中。
可就他抓住尚珂兰衣袖的时候,尚珂兰却眸光湿润的看着他:“对不起,陛下。”
“撕拉!”
伴随着她口型结束,骤然间,被靳言堂紧紧抓住的衣袖自中间断裂成两截,尚珂兰只短暂的在他手中停留了片刻,手便从他手中滑落而出,不受控制的快速朝悬崖下坠落而去。
朦胧的云雾被她砸出了一个小坑的形状,似乎是一张深渊巨口,将尚珂兰完全吞噬掉了。
风,在此刻静了下来,亦如怔愣在峭壁边的靳言堂,呆呆地看着手中抓住的淡紫色薄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陛下!快上来!”
迟淼用力在悬崖边拉着藤条,试图将靳言堂拉回来。
她的声音令靳言堂回过神来,可很快的,他眼神一厉,紧紧抓着薄纱,突然将藤条松开。
迟淼感受到重力不在,心下蓦地一沉,她匆忙趴在悬崖边对下面喊道:“陛下!你千万别做傻事!你走了,太子殿下怎么办!太后娘娘怎么办!如果你一意孤行下去找兰姑娘,兰姑娘会高兴你这么做吗?”
“你身后可不止是我们,你身后站着的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啊!难道你要连他们也弃之不顾了吗!别忘了你可是大周朝的皇帝啊!”
跟靳言堂从小一起相处到大,迟淼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早在靳言堂要这么做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
悬崖下,靳言堂浑身震了一下,手里的薄纱轻轻漂浮着,似乎想要从靳言堂手里离开。
有缘无分,有缘无分,难道他真的和兰儿有缘无分吗?
一股莫大的愤怒从心底升起,靳言堂忽然将手松开,任由这帕薄纱随风飘下悬崖。
随即,他抬眸冷冷的注视着天:“为何你要次次让朕与兰儿分离?为何你不把所有苦难都加注在朕一人身上,为什么!”
话音一落,顷刻间,天地风云变色,悬崖下的风逐渐刮得越来越凶。
“咵嚓!”
几道闪电在乌云中翻滚着,悬崖上,迟淼神色一愣,下意识的抬头望天:“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悬崖下。
靳言堂漆黑眼眸却更加深邃,他唇角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果然,上苍真能听见真龙天子的声音,大司马所言不假,既然如此,那你便听好了,你从朕身边带走的那个女人,朕一定会再找回来!”
“轰隆!”
这一次,乌云里不再浮现出闪电,反而直接亮出了滚滚天雷。
“陛下,你快上来啊!这里很危险!”
迟淼有些慌乱了,为何陛下还不上来,难道陛下还是想下去给皇后那贱人陪葬吗?三k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尚可霖翻身下马,匆匆来到迟淼身边:“贵妃娘娘,陛下和皇后在哪儿?”
迟淼回过神来,咬了咬牙,别过头去:“皇后娘娘和我摔下悬崖,幸好陛下及时赶到,可陛下只来得及救我一人,皇后娘娘她……她掉下悬崖了!”
咚!
猛地,尚可霖心跳漏了一拍。
他有一瞬间恍惚:为何听到那兰珂坠崖,他会莫名心悸,还感到害怕?
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当年他妹妹死在嘉妃毒药下的场景中一样。
很快的,尚可霖回过神来,皱眉问道:“陛下在何处?”
迟淼抹了抹眼睛拭泪,哽咽道:“陛下在悬崖下面,怎么都不肯上来,似乎想要跳崖殉情……”
“荒唐!”
尚可霖皱眉一斥,对后面赶来的人将士们道:“你们照顾好玉贵妃,我下去找陛下!另外,回去一个人通知副将,让他马上派兵去悬崖下寻找皇后!”
“是,将军!”
吩咐完,尚可霖抓住藤条往下一跃,他稳重向下,少顷,才在两米外的地方看到靳言堂。
靳言堂单手支撑着石壁,脸上带着冷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尚可霖脸色一冷,将藤条打结后扔在他手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
这时,靳言堂缓缓从那片乌云上收回目光,而后抓住藤条,任由尚可霖将他带上去。
夜晚,营帐中。
围场已经戒严,任何人都得待在帐篷里,谁也不得外出。
而这次秋狩发生意外,皇后娘娘坠崖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此时,主营帐中,尚可霖擦了擦汗,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陛下,这悬崖没有入口,下不去,又十分陡峭,我们的将士恐怕很难找到皇后娘娘的尸骨。”
他恭敬行礼,抱拳对龙椅上坐着的人如是说道。
龙椅上,那男子穿着一袭墨色锦衣,头发披散在身后,他神色淡漠,漆黑的眸子中深邃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相比于以往的威严和冷漠,如今的他看起来却多了几分邪气和暴虐的气息。
尚可霖眸中闪过一抹暗芒,余光悄悄看向一旁的陈玉松。
陈玉松微微对他摇头,只安静的站在一边,并不多言。
靳言堂把玩着一块玲珑剔透的鱼形玉佩,这玉佩上刻着“兰”字,是以前尚珂兰死去之后,尚可霖交给他的。
随着尚可霖话音一落,冗长的沉静之后,靳言堂才目光平静的道:“朕记得国库里还有些火药,若十日后还找不到皇后娘娘,就把这悬崖下的山谷炸了,以做皇后娘娘的坟墓吧。”
此话一出,尚可霖愣了一下,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只是坠崖,这悬崖便要面临被填平的境地,若是有人害了皇后,那人岂不是要比当初的嘉妃结局还惨?
看着这样安静的靳言堂,不知为何,尚可霖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
见他迟迟没有接话,陈玉松眼神闪烁了一下,弯腰恭敬的道:“是,陛下,臣这就下去通知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