熣联太子白囝立是在五日后到达耀京城的,风长栖照例跟玉无望接迎此人。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衫,头上只有一支玉钏,飘摇好似神仙。
这倒算是个好人物,风长栖只是瞧着,脸上挂着客客气气的淡笑。
那人也是客气的很,看着穿着一身绿色衣衫的衣裳,上头并无半点珠绣,可显得那样矜贵清秀,容貌艳绝,一双水眸更是通透。
一张玉面,甚是玲珑,如同一汪碧水,叫人看着便赏心悦目。
听闻风国皇太女甚是喜欢一身碧绿,现如今看来,此人必定就是风长栖了。
白囝立朝着风长栖笑了笑,“百闻不如一见,长栖公主果然是个芝兰玉树般的好人物。”
复又朝着玉无望瞧了一眼,坦荡难言,郎艳独绝,世难其二,恍若神人。二人站在一处,甚是般配,乃是一对璧人。
风长栖跟他客套地说了几句,便带着他往凰磬坊的苑宁驿站去了。
这苑宁驿站因为前些年失火数次,是以现在这里头又加派了不少人手。这还是熣联头一回派人前来,是以风国上下皆是客气备至。
风长栖将那人安顿好了之后,又同玉无望一处到了惊云司。
哪里知道,刚进惊云司的大门就见着了风昭,无喜无悲,脸上的神色坦然的可怕。
她见着风长栖来了,好似是石破天惊一般,直直地站了起来,眼睛里头这才有了些许灵光。
“熣联太子爷来了”
“不错,”风长栖点了点头,上前三两步,“算得上是个好人物,比之木胤昀,比之云铎,都要好上许多。”
“多谢你宽慰我。”风昭应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了风长栖的小手,“真没想到,现如今竟然是你为我想的最多。”
“与其是在耀京左右为难,不如到熣联去。那熣联太子的品行,在熣联都是有口皆碑的,虽说这人的性子有些冷淡,可时日久了,也该有几分真心,莫怕。”
怕又有何用
她一早就看穿了。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棋子,现在又要用来安邦定国所用。从头到尾,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可怜人而已。
外头柳色青青,风昭看着面前一袭青衣的风长栖,愈发觉着她年纪甚好,娉婷袅娜。曦妩一直都力求样样完满,珠光宝气,可是甫一到了风长栖跟前,都会显得俗艳。
不论是风长栖跟白欢,还是花珑,他们一应三人,皆是如此,清丽难言。
曦妩是比不过他们的,想必在风帝心里,高低立见,只是曦妩半点都察觉不得,现如今的装扮,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生怕旁人不知她有个可以靠得住的娘家。
“他明日便进宫,父皇已经设好了宫宴。”风长栖轻轻地拍了拍风昭的手背,“不卑不亢就好,说到底咱们风国是大国,他们又是主动求和请求姻亲的,皇姐日后嫁到了熣联,势必是不会受委屈的。”
听着风长栖说的头头是道,风昭这心里,倒是真有几分宽慰了。
“我出来久了,该回去了。”风昭心里疲敝难言,带着果灵一等,径自出了惊云司。
因着熣联太子亲临,原本玉无望还在追查宁琮的下落,此事也被风国告知要停上一停,这自然也是为着风国的体面。
玉无望心中存疑,纵使是风帝有令,对曦忠毅私生子一事查证暂缓,他还是派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追踪。
想来再过几日必定就有结果了。
次日宫宴,风长栖特地提前到了风昭的似锦宫,她知晓风昭心里老大不快活,生怕她在宫宴之上闹了起来,心里惴惴。
谁知道,刚进似锦宫就见着了曦妩。
穿着一身烟紫色的如意长裳,外头罩着一个薄如轻纱的淡紫色罩衫,袖口还绣有牡丹花样子。牡丹乃是万花之王,以前只有中宫才有资格换上有牡丹花样子的衣裳,她在宫宴之日这样穿戴,无非就是为着让熣联太子明白,风昭的阿娘,在风国后宫,地位尊荣。
也算是为着风昭考量,风长栖冷着一张脸子,刚走近,就听到曦妩一声冷嗤。
“怎么是来看我们昭儿笑话的不成”
“曦娘娘这话说着实在是奇怪,这又是哪门子的笑话熣联太子人品极佳,地位矜贵,日后必定是熣联的皇上。皇姐嫁过去便是太子妃,也就是将来熣联的皇后,到时候跟风国邦交必定无虞,曦氏一族的地位,更为安定。曦娘娘要的不就是这个么难道我说的有错”
风长栖说的一点不假,可是这样直接,到底让曦妩没脸。
她登时就变了脸色,刚想反驳,就见风昭一袭盛装走了出来,妆容倒是浅淡,更显出她面上的好颜色。
婉转多情,媚眼如丝,是个解人。
“皇姐。”
“长栖,多谢你来。”风昭现在对风长栖很是亲近,“我已经想明白了,断然不会那样痴傻。”
风长栖点了点头,对风昭的际遇,颇有几分同情。
从数年前的木胤昀开始,风昭便因为男女之情,受尽了伤痛。
到了今时今日,她已经没了再次折腾的气力了。
宫宴之上,熣联太子白囝立大方有礼,样样周全。看着风昭的眼神,也颇有几分惊艳之意。
风长栖暗中注意,总觉着这一回不论熣联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白囝立对风昭,必定是不会差的。
比之木胤昀跟云铎这两位,要好得多了。
风昭被他瞧得心口发颤,双颊微红,如同映上了几抹霞色。眉眼之间都有芙蓉嫣红之色,明眸灿然,恍若星子。
在白囝立眼里,这位外界传闻很是不堪的长公主,行为举止倒是分外得体矜贵,顾盼神飞,也算是个了不得的美人。为着熣联的前程,他必定是要将此人迎娶回去的。
如若不然,遑论将来安身立命
风国近些年来气势汹汹,奂齐跟熣联都难以抵挡。纵使是想着跟孟丽交好,奈何白欢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且对男子防备之心甚重,熣联老皇帝想跟孟丽有贸易往来,都被白欢婉拒。
着实是看不到前程,若非如此,实在是犯不着的。
如此一想,他看着风昭的眼神,就愈发热切了几分。
风昭心跳的极快,也不知是多吃了几杯酒水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
此次宫宴,各位王公大臣府里的女眷大抵都来了,空气中也氤氲着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气。
风昭捂着胸口,有些疲乏。
风长栖遥遥看着她,刚准备起身,就被玉无望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她讪讪一笑,又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也是,像是这样的情形,自然是白囝立出面更为妥当。
风昭悄悄离席,不消一会儿,白囝立便托辞吃醉了酒,出去透透气儿。
还未穿过御花园,风昭便见着了尾随而至的白囝立。
近处看,他更加俊朗,如同生辉日月。
“太子爷怎么来了”风昭说起话来很是客气。
“见公主吃醉了酒,不大安心,是以跟出来瞧瞧。还请公主莫要责怪,熣联如此贸然求亲,想必公主也十分为难。”
风昭已经许久未曾听过这样动人的体己话,登时就红了眼睛。
“算不得为难,生在帝王家,又能如何呢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这也是她的真心话,细细想想,有生之年,她除了那一回动心任性跑到了南梁,除此之外,并无半点逾矩举动。
听她说的凄凉,白囝立脸上的神色也生出了几分凉薄。
“对不住,”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的确是熣联冒昧唐突,公主且放心,但凡是你我二人成婚,我必定会护你周全。”
风昭低低地笑了两声,见果灵神色有异,登时就想到不该跟外男说这么些话,忙不迭地推说不胜酒力,任由果灵搀扶着往似锦宫去了。
白囝立瞧着她的背影,驻足良久。
他的贴身近视字升瞧着,讪讪一笑,“太子爷对这位长公主可是十分中意若是这样倒好了,不必相看两厌。”
“都是可怜人,何苦难为彼此若是此事得成,我要好生待她,走吧。”
自此次宫宴之后,白囝立时时进宫邀约风昭,原先时候风昭还怯生生的,而后见他心思赤诚,也同她游湖数次。
风长栖遥遥瞧过几次,看得出来,二人处的极好,隐隐约约还能瞧出几分少年夫妻的模样。
云甯殿。
花珑手里拿着针黹,正在给风长栖做香囊,春上容易犯病,在香囊里头塞些草药,可防百虫侵袭。
隐隐见着外头团福金褐色的帘栊扬起一个边角,一青衣女子,缓缓上前。
脚步极轻,落在绒毯上头,愈发没了声息。
花珑朝着那团绿影笑了笑,见屏风底下露出一截子如同涟漪一般的青色裙裾,再看时,一张玉面从屏风那头露了出来,一只花银雕花耳坠斜斜地垂了下来。
风长栖朝着花珑笑了笑,“嬷嬷说阿娘小憩,我怕扰了阿娘,本想着进来瞧瞧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