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栖当仁不让,况且这甄紫曦,十有都是故意来找茬的。
她见惯了大场面,怎会被这么一个小喽啰给吓着。
果不其然,甄紫曦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
依着风帝的性子,她若是提及当初甄氏一族的旧事,还不知会把她厌恶到何种地步。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着实不易,她哪敢孤注一掷,给自家阿爹报仇雪恨。
今日也不过就是想看看,凭借着她今时今日的宠爱,风长栖可会把她放在眼里。
现如今看来,她今时今日的恩宠,在风长栖眼里,也不过尔尔。
“公主纵使是矜贵,却也不能这样胡乱作为吧”
风长栖耸了耸肩,“胡乱作为当初给甄志锡行刑的,可不是我,是父皇。”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坐在一边,“看样子昭容对当初的决断抱有非议,既是如此,不如去找父皇好生说道说道。昔日里洺昭仪那样受宠,到头来也是因为穿了先皇后的衣裳被打入冷宫,再后来如何如何,你也是知道的。”
甄紫曦浑身发颤,一听风长栖提及洺影,只觉着脊背一寒,再也不愿多话,匆匆忙忙去了。
见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风长栖扯了扯嘴角,笑意渐浓。
“就这点道行,还跑到惊云司叫板。她连洺影都比不上,也不知怎的会得了父皇欢心。”
“想来是背后有人谋划。”玉无望头也不抬,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长栖,那些方士一直都在宫中”
风长栖点了点头,前几日李玉宝还跟她说了一些关于那些方士的事情,也颇带着几分隐忧。
“那些人狼子野心,也不知整日都在谋划着什么,不得不防。”
玉无望点了点头,“切勿让皇上服用那些丹药。”
风长栖苦笑两声,“我若是能劝服父皇,这天地也就该换了地儿了。”
——
蘇暨唱班每日都要跑数个场子,里头的花旦、刀马旦已经愁着不够支配了。现如今又死了三个,只好让细旦顶着场子,唱了日,反响但是不错。
只是为着长远计,当然还要招来有些功底的青衣唱将。只是悬案未断,纵使是有些唱功的女子,都是不愿来的。
风长栖跟玉无望也去瞧过三两次,那些细旦,固然是男儿身,却丝毫不缺女子的柔媚身段,衣着鲜丽异常,头戴金钗花儿朵儿的,冠上饰以珠翠,纤腰袅娜,楚楚有致,端的是十二种风情。
这日,风长栖跟玉无望又到了苏暨唱班,坐在雅间里头四处瞧着。
也不知九爷怎么瞧见了他们,趁着小厮送酒食进来的时候,也窜了进来,脸上带着淡笑。
“多谢公主、国师前来捧场。”
“还是很叫座的。”
风长栖由衷感慨,到底是老唱班,整个耀京城的人,都是喜欢的,常来常往,也是寻常之事。
“只是没想到,会少了四个人。”九爷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
他是带着整个唱班进了耀京城的,这些年来,他们这些人一路走走在一处,从未走失过一人。可是猛然间就缺了四个,他们整个班子都有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九爷,放心便是,我们必定会找到真凶,给那几个女子谢罪。”
“惊云司围着耀京城也不知查办了多少个案子,老九也是信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心里总归悲戚。”
风长栖向来不大会宽慰人,这会儿见九爷这么一个威猛汉子在自己跟前老泪纵横,当真是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到后来还是司缨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将九爷给送了出去。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见玉无望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登时就是一阵火大。
“师父为何不帮着长栖解围”
“长栖方才那副模样,很是可喜可爱。”
风长栖嘴角抽搐,“那样不自在,哪儿来的可喜可爱”
“在我眼里,就是如此。”
闻言,风长栖小脸一红,一连吃了杯酒水。到头来,某位骄矜丫头,被玉无望抱回了惊云司。
转眼间就到了甄紫曦生辰之日,为着给甄紫曦庆贺生辰,宫中上下热闹异常,笙簧琴瑟,嘹亮清歌,久不能绝。一早就能见着外头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地往五蕴馆来回奔走。
风长栖刚准备出宫,就被一个宫女给撞到了个满怀。
司缨大惊,赶忙护佑住风长栖的身子,眉眼之间满是狠厉。
“好个不知事的奴才,如何不看路”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人忙不迭地匍匐在地,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好,冲撞了公主。”
风长栖只觉着胸口隐隐作痛,一时之间也来不及细想。
“也罢了,今日都忙疯了,莫要难为她了。”
司缨应了一声,这才放着那人去了。
只是司缨越看那人的侧脸越觉着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忙不迭地搀扶着风长栖的身子,往宫门方向去了。
哪知道,还未走到宫门口,风长栖就呕出一口子荤血来。
司缨甫一见着,便尖叫出声。
“公主!”
“莫要声张。”风长栖摇了摇头,紧紧地攥住了司缨的小手,“不许跟师父提及此事。”
“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好叫阿蘅瞧瞧,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了得”
风长栖只觉着气血奔涌,半句话都未曾说出口,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她也不敢耽搁,依着司缨的话,转身回了云甯殿。
阿蘅细细给风长栖把脉,眉头紧蹙。
“主子好似是受了重创。”阿蘅一脸的匪夷所思,“这不是还未曾出宫么怎会伤的这样重”
风长栖想到方才被那小宫女撞了一下,砸了砸嘴,索性跟阿蘅说了一通。
阿蘅听了,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只怕……只怕那不是普通的宫女吧公主,你可看到了那人模样”
“未曾。”
“我看到了,”司缨低低地呼出声来,“好似是在哪里见过,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好似不是宫里的人啊。”
风长栖心跳如雷。
“江湖”风长栖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司缨微微颔首,“十有。”
怎么会
风长栖越想越怕,难不成,是后廷闯入了江湖中人之前风知竹安排洺影进宫也不知走的是什么门路,而后又有了紫荆,现如今,又是谁
她着实放心不下,吩咐着司缨,先是出宫跟玉无望知会一声,只说她今日有些乏了,要在宫中歇着。又让她安排着,在各宫各院搜寻那个生面孔。
洺影的生辰宴,云甯殿的人也未曾参加。许是都知道他们的孤拐性子,竟无一人责难。
风长栖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胸口,依旧隐隐作痛。
次日一早,玉无望又派人传来消息,只说是苏暨唱班的人命案有了线索。风长栖固然是身子有些不爽,还是拖着病体,急匆匆地出了宫门。
听玉无望说,在苏暨唱班又出现了一个女子,身量修长,速度极快,只被伤了右臂,这会儿已经逃窜去了。
玉无望找了许多乞儿,吩咐下去,搜寻那伤了右臂的高个女子。
那些乞儿,乃是个没志气的,一个个的扑街大闹,不分朝夕。有人施舍便勉强果腹,若是未曾有什么好心人,便饿上一日两日,整日介都抱着破布衣裳在一边睡着,看起来很是潇洒,可就是这些人,才有在耀京城无孔不入的好本事,且信息通达,有些什么事情,交给他们最为便捷不过。
到底是玉无望找的人,风长栖固然是心里不大相信,却也只能这么依着。
“师父,若是没有消息,该如何是好苏暨唱班里头的人,怕是人心惶惶了吧”
“这几日不唱曲儿了。”玉无望轻轻地捏了捏风长栖的小手,“长栖,你脸色不好。”
风长栖心里“咯噔”一声,讪讪一笑。
“许是因为饿了。”
玉无望忙不迭地准备了一些风长栖素日里最喜欢的吃食。
看着满桌子的佳品菜肴,风长栖心里一暖,大快朵颐。只是那胸口的疼痛,却是有增无减。
看样子,还是要听从阿蘅的吩咐,在宫里静养一段时日才好。
只是玉无望这一头……风长栖彻底犯了难,看着那人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她一肚子的话,着实是说不出口。
隐隐听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风长栖探过身子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纨绔贵公子,同个娼家女子,把臂同游。
耀京城中也不知有多少公子王孙,富贵非常。每日介都能见着那些人在耀京城中,带着几个歌姬舞姬,来回奔走,脸上都挂着欢喜神色。只待到金鸡唱晓,玉漏频催之事,那些人方才兴尽而归。
那些娼家女子最是喜欢做那些贵公子的买卖,给的花头极多也就罢了,远远比那些诸事不懂的莽夫知情识趣。
各人有各人的活路,风长栖咂了咂嘴,愈发沉默了下去。
隐隐约约还能听着不远处的吆喝声,现如今到了风长栖耳朵里头,都显得格外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