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栖立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鬓角凌乱地女子,一脸寒霜。
就是这人,当了叛徒,叫自家阿娘受辱进了冷宫的!
淑妃!
来人正是淑妃,这会子珠翠歪斜,一脸惶恐,躲在一边,颤颤巍巍,抖个不停。
也不知是被谁给吓着了,竟然怕成了这个样子。
“出了什么事儿”花珑眉头轻蹙,俯身看着淑妃。
这会子她也是强打精神,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
淑妃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忙道:“曦贵妃,是曦贵妃要杀我。”
风长栖听的是云里雾里,这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亏得她还在宫中数年之久,竟然这样草包。
怨不得各宫各院的主子都瞧不起她。
若非是母凭子贵,这淑妃在后廷哪里有立足之地想到风旭那样执拗地护佑她的模样,风长栖心里一软,收回目光,只当是瞧不见她。
“这话可不能浑说。”花珑朝着奈莳嬷嬷看了一眼。
奈莳嬷嬷会意,赶忙走了出去,守着门口,不让闲杂人等出没。
“我没有。”淑妃双眼发直,通红一片,“那人怪我知道的太多,这几日都给我宫里送点心。我不敢动,后来被我养的猫儿给吃了,哪里知道,就这么死了!死了!”
淑妃哭的愈发凄厉,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她为的是那只猫,还是自己的前程。
“我心里煎熬,又没个可以说话的人,”淑妃又抽抽搭搭哭了一阵,“花姐姐,咱们好歹也是数十年的交情了,求求你,救救我,救我一救。”
见她说的可怜,花珑收起了那张冷漠的神情,只说道:“这后廷里的事儿,我是做不得主的,这你也知道。曦贵妃是什么地位我又是什么地位我纵使是有心,也帮不到你什么。”
“那我这不是等死了么”
“未必。”花珑目光沉沉,“依着曦贵妃的脾性,断然不会一连几日都给你送有毒的糕点。你好端端的活着,那人必定也是知道的。这十有只是叫你乖乖听话,莫要有什么二心。”
淑妃听了,双眼发直。
“二心”
“你现如今到了我这里来,就算是二心了。”
淑妃果然被吓得个半死,呜呜咽咽,哭个不休。
“出去吧。”风长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淑娘娘莫不是忘了陈年旧事这会子出了事才来找我阿娘,这算是什么道理”
淑妃也不是个不知廉耻的主儿,听了这么一连串的话,哪里还受得住。用帕子捂着脸,匆匆忙忙去了。
“你这样跟她说,她只会以为你这是嫌恶她。”
风长栖冷笑,“她怎么想我都不打紧,我本就打心底里嫌恶她。阿娘都说的那样清楚,她还不走,难道等着曦贵妃动手么届时可就不只是她遭殃了,还带累了咱们。”
花珑不吭声,眉眼之间也带着几分忧惧。
次日一早,允王就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耀京城城门。
这到底是皇城,比不得地方小城。纵使是有许多百姓夹道相迎,却无有办个事跪拜的。
风长栖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到了惊云司。
玉无望见她面色如常,微微放下心来。
“酥油果子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风长栖听了,嘴角亲着一抹苦笑。
“师父惯会取笑人的,”她坐在一边,这才看出有一丝丝心不在焉地模样,“允王进城了,着实气派。”
“今日宫宴。”玉无望提醒道,“必定是要出席的。”
风长栖自然知晓,更知道,这十有都是一个鸿门宴。
对风帝来说,不过就是宴请群臣罢了,可是风长栖跟允王素来有些过节,现如今那人衣锦还朝,只怕不会叫她好过。
更何况,她还拦了风昭皇太女的路子,这日后的情形,不用细想也能猜度一二。好在她向来不是一个胆小的,若非如此,还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呢。
她莫名地想到了淑妃那张苦哈哈的脸。
甫一入夜,宫里上下都掌了灯,加上今日宴请群臣,宫里上下热闹非凡。
风长栖换上了一袭新做的青色竹叶新绣长裳,外头站着一件云雾青的薄衫罩衫,粉黛不施,看起来却别有风姿。
花珑见这丫头这么不情不愿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纵使是假的,也要高兴一些。”
风长栖不吭声,半晌才别过脸,露出了一张笑脸。
想来也是,那曦忠毅人品如何且不去说,但说这些年镇守西南边陲的军功,的确叫人咋舌。若是没有这样的英勇人物,风国也必定没有这样长治久安。她向来是个聪明人,很知道如何宽慰自己,看定自家阿娘,只说道:“阿娘且放心便是了,我有分寸,必定不会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这话说的固然叫人喜欢,可花珑却还是担忧。
这小妮子向来是个十成十的真性情,若是等会子按捺不住,在宫宴上头闹了起来,这可不是好玩儿的,
是以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一遍又一遍。
风长栖见花珑实在是担忧,索性说道:“阿娘可是忘了么长栖是上过战场的人。既然能上的了战场,就能应付的了这一场鸿门宴。”
来了不少人,达官贵胄之属好似都被请了来。
足以看出那人对曦忠毅的重视。
曦忠毅一脸英武,脸上带笑,正坐在西上首,边上的是他的长子曦威章,到底是常年随曦忠毅征战在外的人,一张黝黑的脸上写满风霜。坐在一边,如同洪钟一般,目不斜视。风长栖猛然对着那人的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一颗心登时就悬了起来。
那双眸子这会儿正散发着鹰隼般的光芒,如锋芒再背。这个人跟曦忠毅一般无二,都带着汹涌澎湃的野心。这次还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是现如今想想,风长栖愈发觉着这里头大有名堂。
可她只是一个小公主,若是当真跟风帝说了这话,指不定会有什么责罚。
风长栖不吭声,跟在花珑身后,坐在了曦贵妃跟风昭的下首。
正对着的就是玉无望,他眉眼之间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对这世间的功名利禄全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见着风长栖来了,那人的眸光才得了几分神采。好似是宽慰她一般,朝着她轻轻地动了动右手。
风长栖看懂了那个手势,那是叫她安心的意思。
风长栖着实惭愧的很,自己那里是不安心只是不情不愿地来了,心有不甘罢了。
风昭跟曦贵妃没过一会儿才缓缓进门,穿着打扮极尽奢华。加上近日乃是她父兄还朝的庆贺宫宴,她更加洋洋得意,路过花珑身边的时候,分明就带着一股子挑衅来的。
风长栖只当是瞧不见,谁成想,那风昭道:“好似从未跟妹妹吃过酒水,今日高兴,咱们吃上脊背酒水如何”
花珑忙道:“长栖滴酒不沾的。”
花珑只把风长栖当个奶娃娃护佑,哪里知道,这丫头最是贪杯不过。那次要不是贪杯,也不会到清浊酒肆去,更不会差点因此失了性命。
那人一听,登时就变了脸色,冷哼一声,“花娘娘这是何意”
“我陪你喝几杯就是了,我阿娘同你阿娘一样,护犊子。”
风昭冷哼一声,想到自己的巧妙安排,这才笑了。
花珑见风长栖允了,赶忙低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吃醉了酒,闹出了笑话,可怎么好”
“不妨事。”风长栖摇了摇头。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依着风长栖对风昭的了解,这人必定不会仅仅是要同她吃酒那样简单。
起初听着风帝说了一通场面话,风长栖昏昏欲睡,等到后半场,大臣都在欣赏歌舞之时,风昭凑了过来。
“咱们到清风亭吃酒去”
“清风亭”
风长栖下意识地朝着玉无望看了一眼。
那人也不知是怎么感应到的,四目相接。
风长栖忽而有了底气,朝着风昭道:“好!”
那人急匆匆带着风长栖穿过九曲回廊,径自到了湖中心的清风亭。
这会子所有人都跑去吃酒去了,这里并无几个人。
原本风长栖是带着阿春来的,谁成想一转眼的功夫,那丫头也不知往何处去了。风昭的贴身宫女也没了影儿,看样子,这风昭今日要做的乃是个大手笔。
她毫不在意,看着她给自己满满当当地倒了一杯酒水。
“皇姐年长,还是皇姐先喝吧。”
风昭嘻嘻笑,忙不迭地喝了一口。
风长栖更是十分奉陪。
酒过三巡,那人已经有了分的醉意,风长栖也佯装醉倒。
果不其然,等风长栖一倒下,那人就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也不知从何处跳出两个人来,都穿着一身黑衣。
“将她带过去,记住,莫要被人瞧见了。”
“是。”
风长栖朝着暗处看了一眼,复又迅速地眯了眼睛,任由那连个人把自己扛着去了。
东绕西拐地到了盛乾殿。
风长栖正自奇怪,不一会子就来了一个身着藏青色锦袍的男子,面生的很,风长栖从未见过此人。
“李公子,今日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