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蜂巢老船夫 李安民归汉(1 / 1)

谋定江山 荒烟平楚 3265 字 2020-04-10

一场秋雨洒落,浇灭了夏夜的蝉鸣。

三月后,叶落、草黄。姑衍山里小心翼翼的钻出了一个少年郎。只见他浑身上下衣衫褴褛,紧紧握住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探着脑袋打探着山外的情形。

“哟,臭小子你可算是出来了。”只见一老叟头戴蓑笠,身披蓑衣,看着探身而出的年轻人轻笑着调侃道。只见老叟似乎是等了许久,背靠着一石块,枯瘦如爪的手上握着一个酒葫芦,咕噜噜的朝着嘴里又灌了一口。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困在姑衍山里长达三个月之久的李安民。听到老叟的话,李安民顿时如临大敌,紧紧地盯着老叟。他只觉得老叟看起来眼熟,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人正是渡过斡难河那晚神秘渡口的垂钓人,想起了河岸边的那几具白骨,李安民心头微凛,沉声问道:“是你,难道在等我?”

老叟闻声不答,只是将酒葫芦抛给了李安民,轻笑着瞥了他一眼,悠悠说道:“上好的老烧酒,喝两口,暖暖身子。秋寒就像冷刀子,就藏在斡难河上的风里。吹在脸上是软绵绵的,但却趁你不注意说不定就钻到了你骨子里了。”

李安民不由自主的接过酒葫芦,方一揭开塞子,鼻头里就钻进来了一股呛人的酒气。他皱了皱眉头,对着老叟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

老叟伸手撑着石块站起身来,双手拍了拍,震去了手上的土灰。他站定了身子,盯着李安民瞅了瞅,口中喃喃说道:“像,真的像。”说话间,只见他将手伸到蓑衣内一阵摸索,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木牌,对着李安民的眼睛晃了晃。

李安民定眼观定,只见那木牌模样古朴,上面只刻着一个“蜂”字。这木牌看着熟悉,李安民忍不住伸手在怀里一阵摸索,终于掏出了一块与老叟手中一般无二的木牌。这木牌是他从黄大师那里得来的,代表着蜂巢的标志。此刻,李安民神情恍惚,自打得到了这木牌,他便从来没有动用过,甚至已经将其抛诸脑后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遇到了蜂巢中人。

“蜂巢的人,你可是老爹安排的?”李安民瞪圆了眼睛,出声询问道。

“呵呵,老夫蜂巢三苦蜂,叫我船夫就是了。”老叟笑了笑,接着说道:“喝过了酒,我送你回玄雀城。”

李安民确认了老叟的身份,出于对老爹的信任他也对这个“船夫”放下心来。只是这酒着实太烈,只喝了两口就呛得一阵狂咳,双眼里都挤出了眼泪,看的船夫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两口酒下肚,酒意蹭的一下冲头而上,李安民就晕晕乎乎的被船夫提在手上直直的朝南而去。直到到了斡难河边,老船夫一路躲过白狼军暗哨,驾轻就熟的找到了藏在河畔的一艘小船,撑起了长长的竹竿,一路朝南而去。

看着斡难河北岸白狼军行伍严整,一队队骑兵来回奔走,李安民心生疑虑,只见他打了个酒嗝儿,出声问道:“先前渡河时斡难河北岸一片平静,怎么现在白狼军搜查巡逻的力度大了那么多?

老船夫一边撑着竹竿,一边回答道:“还不是你们这群小崽子闹得。玄雀军帅沈遗南一声令下,斡难河上瞬间立起了一层浮桥。后有邀隆山上桥,在白狼军帅的眼前,沈渡辽擂动通天战鼓六响,活生生灭了白狼重骑五千。后来沈遗南为平息军愤,只身踏足北狄,在隆山的眼皮子底下抱走了那个叫杨先廷的军卒尸首。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北狄白狼颜面不保,又岂会咽下这口气,所以从那晚之后,这河岸上巡查的骑兵就没停歇过。”

李安民听到这番话瞬间惊醒过来,他万万没想到那日这斡难河上沈帅居然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正在消化老船夫话里的讯息,李安民不由得呆呆愣住。

老船夫瞥了李安民一眼,又用力长撑了一杆,接着哀叹一声,继续说道:“这些还都是表面的,而里子却还有别的门道儿。沈遗南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爆发正面的冲突,甚至还不惜亲自出手,约束手下,平息军愤。他的所作所为暴露了两个讯息,要么玄雀军远不如北狄白狼军想象中的那般强大,要么就是大汉王朝已经溃败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赫赫有名的大汉军方三座大山之一的沈遗南,都不敢妄自开战。北狄人看似鲁莽,但一个个却狡猾得很,自然是悟透了这一层。这两种猜测不论哪种,对北狄而言都不可谓不是一条好消息,知道了大汉这块香喷喷的大肉已经颓不可挽,北狄的豺狼们又怎么会放弃这般美味,只怕战事不远了。”

老船夫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李安民问听沉默不语,一是震惊于一个不起眼的蜂巢老船夫竟然将两族之事看得如此通透,而是心忧大汉的现今艰难的处境。他久居玄雀边城,光听人提及大汉国祚不保,却是不明白情形究竟是如何,于是不由得心底痒痒,想要走出玄雀城,走出玄雀军,到大汉九州看一看。

询问清楚了国之大事,李安民不由得想起了身边的人,于是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老船夫,出声问道:“老先生,你可知道我那弟弟如何,可曾平安归汉?”

老船夫深深的望了李安民一眼,然后不由自主的莞尔一笑,出声说道:“终于还是开口了,还以为你会先问你那如花似玉的小娇娘呢。”李安民自然知道老船夫口中的小娇娘说的是红缨,于是忍不住小脸一红,低满脸羞意的低下了头,喃喃说道:“红缨的下落我也是想打听的。”

听到这话,老船夫更是一阵大笑,良久,笑声才止。只见他又讥笑一声说道:“你那弟弟身负大汉军神冠军侯传承,自然是好得很。方一回到玄雀军就被太子刘伏看中,被带回了炎墟州皇城雒安城,封侯拜将指日可待。至于你那小女友,呵呵,也不知道你小子自己还守不守得住人家的房门,你回去之后自己去问吧。”

听闻弟弟陈凡凡安好,更是追随在了太子刘伏帐下,李安民心底不有松了一口气。虽然只见过太子刘伏一眼,可李安民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底有说不出的信任。陈凡凡跟着当朝太子,凭借弟弟的能耐,日后成就定是不低,李安民

想到这儿忍不住为他高兴。而关于红缨,李安民却是搞不懂老船夫话中的深意。男女之情他不是不懂,可对于红缨他却一直犯迷糊。“顺其自然吧。”李安民心底喃喃道。

两岸兵甲林立,斡难河波涛汹涌,一老一少,一叶扁舟,踏水朝南,翩然而去。

“到咯。”老船夫操控者小船来回腾挪,终于是到了斡难河北岸。只听老船夫一声吆喝,惊醒了颠簸中陷入熟睡的李安民。一阵凉风袭来,少年郎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就看到天刚擦黑。再往下瞧,就看到老船夫已经上了岸,正弯着腰拉着一根绳索,将小舟拴在渡口。小舟颠簸,李安民垫着步子踏上了河岸。

四下观瞧,发现这里正是先前那个有些阴森的神秘渡口。他走到了渡口门栏之上,说是门栏,可实际上却只剩下两颗满是刀剑伤痕的木头。在往上瞧,就看到两棵木头上挂着一块露着几口破洞的牌匾。牌匾刷着黑漆,却被斡难河水腐蚀的有些斑驳,透过刀箭痕迹,隐隐约约的辨认出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黑鸦渡”。这渡口名字居然与自家军队同名,李安民看在眼里就忍不住念出声来。老船夫听到动静,又端着酒葫芦喝了两口,双眼无声,只是不停地砸吧着嘴巴。李安民将一切收归眼底,看老船夫这般模样,怕是这黑鸦渡有故事。

“小子,到了南岸就不必我送了吧。你在玄雀城收拾收拾,准备前往安平州,老蜂王在那里等你。”老船夫终于回过神来,又高举着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却发现葫芦里的就已经空了。或许是因此心生气恼,于是不耐烦地对着李安民喊道。

“安平州?”李安民难以置信的反问一句,接着他摇了摇头,对着老船夫回答道:“舍妹身受阴气侵蚀,仅能保三年无恙。阴气的根儿在北狄,我要留在玄雀积攒实力,三年内为设备解决阴气之祸。”

老船夫闻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悠悠开口说道:“流萤之事,老蜂王自有安排。”

“我乃玄雀军军籍,擅自脱离玄雀,以逃兵论处,只怕祸及家人。”李安民眼睛转了转,接着出声说道。

老船夫依旧闭着眼睛,还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继续悠悠开口说道:“军中之事,老蜂王自有安排。”

李安民闻声眉头紧蹙,安平州遥远,要他离家他心底难免心生抗拒,所以想要继续开口反驳。可话还未来及开口,就见老船夫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怒气滚滚的说道:“滚,老蜂王自有安排。”

见老船夫大怒,李安民瞬间拉长了脸。稍许时刻,他似乎是心底做了决定,就站起身来,径直的朝着玄雀军营而去。

“待我明日在军中寻些好酒,再给你送来。”李安民的身影越走越远,却有一道声音传到了老船夫耳畔。老船夫闻言,抱着酒葫芦笑了笑,只是笑声中流出了几点泪珠来。

“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子,不过你怎知老夫明日可还会在此?”

老船夫望着李安民的背影,老泪涟涟,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