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唐麟彼时正在打点唐门大小要务,机要处文书官给唐麟送来一封书信,正是由卫哑白所写。
拆开信时,却见里面的字歪斜扭曲,笔画横飞,挥毫之间毫无力道,唐麟皱了皱眉,勉强读道“轩昂麒麟,其实我不知道与你合作,我能帮上你什么,不过跟你做朋友总比跟你作对手强,我给你一个建议,帮助西武林魔导士拿下阅神机,一来与西武林势力作缓冲,打消你前日反对顾问带来的负面影响,二来解开唐九五前辈所谓叛变之谜,有功于唐门,两件事对你只有益而无一害,可以行之。”
唐麟读罢,长吟一声“卫哑白说的有理,阅神机之事,也刚好要有个了解,这就去寻魔导士,不能让其他人早我一步达成合作。”正要整装出发时,机要处文书官又道“九爷还有一事让小的禀报。”
“说。”
“机要处探子三刻前,探得两名儒门之人正来拜访唐门,算上时间,不一会也该到了。”
“书香风雅堂,来的人是谁?”
文书官据实回答道“据资料比对所查,乃登龙峰部的夏初吟秋·惋促织,和净坛峰部的系青伞两人。”
唐麟心中一动,轻声道“惋姑娘来了。”
“九爷说长公子若是琐事缠身,可无须理会此事,交由九爷处理。”
唐麟摇头道“不用,他们若到,带往明理堂见我就行。”
“小的知晓了。”文书官缓缓退下。
夏初吟秋,惋促织。
唐麟又念了一遍名字,眼中满怀念想,回忆起惋促织天资灵秀之容,冰清玉洁的举止,心生无限向往。
他特意回房熏香沐浴,清心宁神,怀着美好憧憬先到明理堂等候。
但等了近两个时辰,人却还没到明理堂。
唐麟疑惑了一会,叫来了机要处传令官问“书香风雅堂的人到了没有?”
传令官答“到了。”
“为何不按我吩咐,带来明理堂?”唐麟有些生气。
“中途碰见丹华、抱一小仙童,奉大贞通慧先天的意思,先接往探花小筑了。”
唐麟心生疑惑“瑶池夫人,嗯……”他又问“去了多久了。”
“两刻。”
“那应该有机要处记录了吧。”
传令官心下意会“我便去取来。”不一会便抱着一小卷书简过来。唐麟让他当场念来。传令官如实道“先天与惋促织谈的两句,先天便出手打——”
唐麟当场坐不住了,拄着黑铁杖前往探花小筑,他简直受不了丘瑶池胡闹的性格“果然碰见貌美的女子,总能让她心生妒忌,借口伤人。”
脚有踦缺,行的疾时总不雅观,唐麟也不在意,急行到探花小筑前时,却见到丹华、抱一已然在送客出门了。
惋促织依旧眉目如画,只是眼角含嗔、艳冷如霜,显示刚遭遇了不愉快的事情,正犹豫问询的时候,丹华看见了他,眉开眼笑道“大公子,你来啦。”
唐麟竟有些怯场,故作镇定道“嗯,来了。”
抱一道“刚好先天要我们送儒门的客人到你那,请你帮忙,大公子你既然来了,也省得我们两个再跑腿了。”
惋促织望着唐麟,忽然浅浅一笑,晨光挥洒,击中唐麟的心,他赶紧道“许久不见了,惋姑娘。”
一旁的系青伞哦了一声,问惋促织道“倒是不曾听师姐提起,竟与轩昂麒麟是旧识了?”系青伞虽然没见过唐麟,但身带黑麒麟铁杖,脸带病容,内敛沉稳的特征,自然是唐门大公子无疑了。
惋促织只是道“那是入登龙峰前之事了。”她继而问“唐公子,几年不见,身体可有好转。”
唐麟微笑“没有好转,倒也不曾恶化。”
系青伞只道惋促织对谁都是不冷不热,不表喜恶,没想到对轩昂麒麟居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虽然仅仅一瞬,但这令人倾倒的笑容,绝没有为自己而出现过,他不由得对唐麟心生不悦了。
丹华、抱一两名小童挥手告别道“我们回去服侍先天了,各位自便。”
唐麟见他们离开,这才问道“瑶池夫人可有与惋姑娘起了误会冲突?”
惋促织道“刚谈话时,瑶池夫人确实语带机锋,略有揶揄,甚至动手伤人。但好在有人告诉我如何应对这番场面,才免了更大的恶战。”
系青伞言道“瑶池夫人的那三招不留情面,亏得促织师姐能够尽数接下。”
唐麟道“惋姑娘入了登龙峰,能无伤接下瑶池夫人三招,修为已然不可限量。不知是何人告知惋姑娘应对之法?”
惋促织回答“登龙峰的先天,亦是瑶池夫人的故人。”
唐麟笑道“不知是何应对之法,让我学习下亦可自保。”
惋促织道“只要夸赞瑶池夫人沉鱼落雁的容貌就可以了。”
唐麟道“晓得了。但不知瑶池夫人有何吩咐,唐麟必全力相助。”
系青伞却晃了晃手上的伞说“不必先把话说满,免得为难。”
“哦?”
惋促织说“书香风雅堂想来跟唐门讨一个人。”
唐麟笑道“其中可能有误会,唐门不曾留过儒门之人。”
“那人名叫卫哑白。”
唐麟的笑容凝固消失,他想不通卫哑白有何特别之处,居然连书香风雅堂的人都前来要人。不过更可怕的是,儒门知道卫哑白在他手上,唐门机要处,恐怕有儒门的人渗透进来了。
系青伞小声嘁了一下说“果然有为难之处。”
唐麟已经察觉到这名青衫儒生有些针对自己,虽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但也不会示弱“卫哑白确实是我机要处贵客,只是不知道他和儒门有何渊源?”
惋促织如实说“我也不知,只是登龙峰先天突然说要收他为徒,吩咐我前来领回卫哑白。”
儒门先天,他可是教化出震烁武林的书剑双座,书座虚缘玄更是冠绝六艺,令所罗门王也称赞过一句。居然要收下一名来历不明,岌岌无名的少年为座下弟子?
不,也许卫哑白并不是岌岌无名。能够兵不血刃,说服象雄顿珠收兵和好,平定叛乱的少年,的确有可能让儒门先天青眼有加。
放他归去,对唐门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惋促织看出唐麟脸带难色,问道“有何不便,直言无妨。”
唐麟回神,立马说道“不,没有,我带你们去见他。”
去往机要处的路上,唐麟与惋促织并肩而行,将系青伞落在身后。唐麟总能找到话题展开,惋促织亦可无碍接话,系青伞只听得他们讨论的都是儿时的见闻,诸如放纸鸢、捉迷藏、骑木马弄青梅之事,心中既羡慕又酸妒。
一行人走到机要处贵客间,却只见到机要处被成堆的书籍资料,古文书简堆满,卫哑白、狂屠和文书官此刻正忙碌不已,文书官翻阅古籍,狂屠盯着一张地图挤着大小眼在考虑什么,卫哑白不住说道“这里可以再埋伏一队人,但是阅神机此人……哎,文书官,你之前说,一眼六道·阅神机是宗师境界的修为?”
文书官道“是。”
“比起唐门子弟呢?”
文书官为难道“不便评价,不便评价,但是请公子知晓,一眼六道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修为。”
唐麟打断道“卫哑白,你在忙些什么?”
卫哑白从文山书海里爬出来“我在制定捉拿阅神机的策略。”
“嗯?”唐麟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这是沐云冠送来的路观图,是谁拿出来的?”
狂屠挠了挠头“是——是我——”
“岂有此理。”唐麟怒极,但惋促织在场,也不便发作。卫哑白道“我让他拿出来的,我不是在信里跟你说了吗,捉拿阅神机对你有好处——哎,这两位好眼熟啊。”
卫哑白走出贵客间房门,认出系青伞的伞,笑道“短我钱的人来了。”
唐麟奇道“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他转向惋促织,看着眼前修长苗条、明若初雪的姑娘,轻轻念道“槐下问雪堆何处,发梳三程,长香燃烛,击碎冰花见有无。”
惋促织淡然道“念别人的诗号,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卫哑白笑道“情不自禁,小蟋蟀不要见怪。”
“小蟋蟀。”惋促织摇首道“仍是如此轻薄。”
上次被她这么教训,卫哑白着实有些惊慌,但经过几次更迭,他的脸皮更厚了些,此刻只是随意笑笑,伸手到系青伞面前“一百两的赌注,可还作数啊?”
系青伞直言道“你还敢跟我提这事。”
“那次可是你输的明明白白。”
“是你扮猪吃虎,让我中计。”系青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要将自己被他重伤一事说出来?
“你什么意思,想赖账?”
“待你跟我回书香风雅堂,上次风岩展书读一事,还需要再弄清楚。”惋促织道。
“谁跟你去书香风雅堂。”卫哑白摆手拒绝道“我现在没空。”
唐麟将惋促织前来之意说了,卫哑白坐在椅子上,草率翻动桌上的书籍“书香风雅堂要收我?”
唐麟道“不仅如此,是儒门先天要收你为徒。”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卫哑白自言自语“是胡蝶谜,还是沐云冠在捣鬼。”
惋促织奇怪道“你在说谁?”
“没说什么。”卫哑白想了一下,点头答应“行,我可以跟你回去拜码头,不过要等四天后,我这边有事情要处理。”
“我们可以等。”惋促织说道。
系青伞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促织师姐,你是要留在唐门等他?”
唐麟忙道“如此甚好,请惋姑娘不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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