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说得有理。”
莫怀宁一笑,又与他干了一杯,转头问丁蔚蓝,“齐王妃以为如何呢?”
“啊?”丁蔚蓝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点名,默默地把刚夹过来的肉又放下了。
“不知皇叔听到的是什么样的闲话。”
“闲言碎语颇多,但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皇叔很在意吗?”
莫怀宁点了点头。
这下莫凌风沉默了,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
但他说的也是事实,毕竟身份越高的人,越容易被人当成讨论的对象,既然身在那个位置了,享受到了那个位置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承受一些坏处。
他从小就是被这么教育的,因此刚才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不过看样子,皇叔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是很满意呢。
他倒是想看看丁蔚蓝是怎么说的。
不光莫凌风,好几双眼睛都落在了丁蔚蓝的身上。
只见她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如果皇叔不想再听这些话的话,可以有两种办法。”
“愿闻其详。”
“第一,抓一个典型,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打成猪头,这样剩下的人就不敢再犯了。”
“杀鸡儆猴?”
“正是。”
“荒唐,皇叔对百姓下手,岂不是让别人以为皇叔仗势欺人?”
莫凌风当即表达了反对意见。
“别人背后编排你,你都听见了还不反击一下,难不成让别人以为你是好欺负的软柿子?放任不管,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
说完,丁蔚蓝又小声加了一句,“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那王府里的人都是这个德行。”
莫凌风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再无话可说。
莫怀宁点了点头,“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简单了,直接捂住自己的耳朵,别听,听不见,就不会烦恼了。”
莫怀宁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丁蔚蓝的说法,只是那眼神定格在她身上,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
半会过后,他又问,“你觉得哪种方式会比较好?”
“这个嘛……就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了,对于皇叔来说,还是第一种比较好。”
“为何?”
“为何?”
莫凌风也被丁蔚蓝勾出了好奇心。
“您都坐上王爷的位置了,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地方还要装聋作哑,那您这王爷也做得太憋屈了。就当立个威,得让别人知道王爷不是好欺负的!”丁蔚蓝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恨不得自己去帮莫怀宁去办这件事。
莫凌风又联想起自己府上那群糟心的下人,决定了,回去就都遣散,他要找一批听话性子软,最重要的是不会欺负王妃的下人回来。
要不是那群人,丁蔚蓝哪来的共同话题和皇叔聊得这么开心!
“当然了,这个人选要注意一下,不能选太弱的,也不能选家里有老人幼儿的,显得我们欺负人,有人气的人也要考虑一下,会拉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托儿来冒充一下,这样既立了威,又省去了麻烦。”
明明这样才更麻烦吧……莫凌风在心里吐槽。
不过为什么皇叔一脸满意的样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和谐。
莫凌风心里有些不爽,于是又侧身敬酒,借着敬酒的机会把丁蔚蓝挡上。
“皇叔,闲聊而已,内人的话,皇叔不必当真。”
真要是去找托儿的话,那也太拉低皇叔的档次了。
“本王倒是觉得齐王妃的话十分有理。”
莫怀宁说着,接了这杯敬酒,心里渐渐有了底。
据那天侍卫来报,齐王府的姜梦影在丁蔚蓝面前摔了离魂玉,并刻意让其沾染了丁蔚蓝的血,他就猜测那是莫怀煜的试探。
至于为什么试探,离魂玉乃异宝,能影响人三魂七魄,更有夸张的说法说,施术者可以划破时空,连接过去未来。
丁蔚蓝的血能影响离魂玉,所以她必定是施术者,而就在前不久,齐王府王妃慎重剧毒,数日不醒,醒来过后却性情大变……
他大胆猜测,恐怕是因为离魂玉的缘故,眼前人已经不是之前的齐王妃。
所以他刚刚那话,不过也是试探罢了。
论皇城中承受流言蜚语最多的人,非丁蔚蓝莫属了,可是她刚刚说话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是轻松。
他早已有这种猜测,只不过他仍需一遍又一遍地试探,确认,谨慎过度,正如他夜里只能浅眠一样,是之前从大凉国留下的后遗症。
如今他的猜测被证实了,他也便放过这个话题,和莫凌风喝起了酒。
莫凌风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前两杯敬酒的时候还会说两句客气话,到了后面就直接变成了……
“皇叔,请!”
“皇叔,再饮一杯。”
“皇叔,不醉不归!”
“皇叔……”
连菜都不吃了,就那么一杯一杯地喝,两个人好像就只会重复举杯,倒酒,举杯,倒酒这两个动作似的。
丁蔚蓝看着都觉得胃胀。
“皇叔,请!”
莫凌风又抬起了胳膊,丁蔚蓝看不下去了,赶紧拽住他,“莫凌风,刚不是说了少喝点嘛。”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了。
“嘘!”
莫凌风食指放在唇边对着丁蔚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等着,我把皇叔灌醉给你看。”
说完,还用另一只手把丁蔚蓝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转身又说,“皇叔,请!”
丁蔚蓝嘴角抽了抽,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莫怀宁,都挂上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王爷跟王妃说悄悄话也不知道压着点声音,他们都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好嘛!
王爷这是……喝醉了吧!
被打了屁股而不能坐的莫凌云趴在用椅子撑起的担架上,捂着嘴偷笑了一阵,喝吧喝吧,放飞自我吧,等到三哥酒醒了他要好好帮忙回忆一下,他现在的样子。
莫怀宁倒是淡定,甚至脸上连红晕都没有,就好像刚刚喝了那么多酒,完全对他没有影响。
宴席还未进行到一半,一大坛酒已经见了底。
见坛子已经空了,旁边的雪萍便把坛子搬了下去,两个人这才腾出空来吃菜。
看着没有再喝的意思,丁蔚蓝暗暗松了口气,耍酒疯什么的她是怕了,还是文明喝酒,宴席结束,各回各家的好。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伸出筷子“唰唰唰”地夹过几块肉,吃之前还不忘了招呼几个人。
“快吃呀,皇叔,你不是喜欢吃肉嘛,这清炖全鸡,酱香猪蹄,孜然羊肉,红烧鱼都是我特意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莫怀宁点头,开始拿起筷子,极其快速又不失优雅地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招呼我?”
莫凌风一拍桌子,把桌子上的菜都拍得震了一震。
丁蔚蓝吓了一跳,“呵呵呵呵,我这不是想亲自给你夹嘛。”她赶紧夹了几块肉送到莫凌风碗里,莫凌风瞪着丁蔚蓝一言不发,看见碗里渐渐堆满了肉之后,脸色才满意了一些。
转而又换上一副迷惑的神色,凑近,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悄悄”地问,“为什么皇叔还没醉?”
在场人皆憋笑憋出内伤。
莫凌云无声狂笑,猛捶担架,还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表情十分狰狞。
见丁蔚蓝不回答,莫凌风又加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也没醉!”
丁蔚蓝:“……”
“哈哈哈哈哈!秋彤快去给我拿纸笔!”他要把这个场面画下来,再让宫中的画师临摹个几百份,分发给皇宫中所有人。
莫怀宁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假咳了几声,没有失态。
“小姐,我吃饱了。”
青瑛用胳膊碰了一下丁蔚蓝,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睡觉。”
“回去吧。”
她就说喝酒误事吧,看把青瑛给吓得,这才吃了多少就回去了。
“皇叔,我们接着喝。”莫凌风尚未尽兴,又提出喝酒,却遭到了丁蔚蓝的反对,“别喝了,酒都没了还喝什么。”
“谁说没有的,珍藏没了,御膳房还有,你去拿来。”
被点名的雪青为难地看了下丁蔚蓝。
丁蔚蓝只得勾了勾手指示意雪青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雪青点了点头,转身就跑去御膳房了。
等到雪青拿回来了酒,两个人又开始了敬酒,喝酒,敬酒,喝酒的循环,只是莫怀宁在一杯酒入口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酒足饭饱,丁蔚蓝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消食,而莫凌风,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三嫂,三哥真醉了。”莫凌云隔着桌子想用筷子捅莫凌风,因为筷子太短,未果,但今天看的热闹,已经够他一个月不无聊的了。
“行了,你赶紧回宫休息吧。”
丁蔚蓝挥了挥手,找来刚刚抬人的小太监把莫凌云抬了回去,秋彤回头看了看,觉得青瑛既然已经醒了,那就不用她在这里伺候了,而且看看七皇子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就正当光明地跟了回去。
“雪青,雪萍,麻烦你们两个帮忙把莫凌风抬进去。”
“是。”
两个人便架起莫凌风的胳膊,将人扶回了另一个房间。
剩下莫怀宁仍旧在原位坐着。
“你怎么……”
“那酒里放了什么?”丁蔚蓝话才说到一半,莫怀宁突然发问。
丁蔚蓝嘿嘿笑了笑,“没什么,一点安眠的东西。”当然这是为了保住莫凌风的面子,相信莫凌风会理解她的。
“皇叔应该不胜酒力吧,刚刚那是……”
“同样的错误,本王不会再犯第二次。”
上次失误醉酒已经是一大败笔了,他怎么能放任自己再醉一次,醉就是危险。
至于丁蔚蓝口中的“助眠的东西”,还不至于让他失去清醒。
丁蔚蓝吐了吐舌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皇叔现在就要回去吗?”
“不着急。”莫怀宁说着,却是起了身,开始往外走。
“皇叔您去哪?”
“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以为这里是大街上啊……
丁蔚蓝撇了撇嘴,转头看见一桌子的残羹剩饭,表情顿时难看了,这么多盘子……
晚上再洗吧!
而另一边,准备在皇宫里四处转转的莫怀宁刚出了永宁殿,便径直来到了莫凌云的寝宫。
莫凌云吃得有点撑了,也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正变着法地为难殿里的下人,要什么山楂糕,银耳汤,酸梅汤,冰镇西瓜什么的,弄得宫女太监冷汗涔涔。
莫怀宁来了,正好解了众人的难题,一群人像得了赦令一样劫后余生地退下了。
而莫凌云,看见莫怀宁过来还有些惊讶,“皇叔?”
“那什么,他们都太懒了,我刚刚只是教训他们而已,没有故意欺负人的意思,真的!”
莫凌云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通,脸上浮现出一点不自然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