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虞娇从袖中掏出银针,置入眼前的酒水中。静待片刻后,她取出银针放在盏沿间观察。当下,锃亮的银针自尖底,快速地通体染黑。
满座哗然——
“这是什么意思?!”秦天泽拍案而起,质问赵明奇。
赵虞娇也拿着酒盏缓缓起身,慢悠悠地向赵明奇靠近,右手持酒盏,一路走到他面前。她将酒盏抵到赵明奇眼前,神色凌然。
“使臣大人,给个解释吧。”
坐上几位皇子也掩盖不住面上的嗔怒,诘问着赵明奇。
“东林宴客,就是这般礼数吗?”
话语间,各家侍从武士已经暗暗靠拢了。但谁都不敢先行一步将赵明奇拿下,因为此宴的目的是为了修和,不是为了开战。大梁以现在的兵力开战,不是佳时。
皇子大臣,在见到银针变黑时都憋了一股气了,但不到险时,不得不忍。这其中万一有变数呢。
赵明奇在一双双向他投来的包含复杂意味的眼神中,坦然地摊开双手。因赵虞娇就在他面前,他敞开的双臂就像是等他跃入怀中。
他饶有趣味地凝视着赵虞娇,语气悠然。
“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暗处的武士在听到这话后,几乎都想扑上来,将此人拿下了。
“倒希望,夫人给我一个解释。”
赵虞娇蹙眉未解其意。狡猾的男人却像是料到她在所想什么,侧过身,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
众人更加疑惑,赵虞娇却不以为然。
你难道还想用自己手中的酒没问题来证明什么吗?
赵明奇优雅地拭去唇边沾染的酒渍,放下酒杯后,突然高声控诉。
“某向来为人坦荡,不屑用这样龌龊的手段破坏两国的关系,这实在是有损我东林的颜面。”
赵虞娇随着他的话语,脸色也变了几个样。不是被吓得,是她实在觉得在演戏和脸皮厚这方面,赵明奇算是人中翘楚了。佩服,佩服!
赵明奇一股哀怨强调,书生士气地控诉了一会儿,好似实在不能忍受这般的栽赃。末了,才说到重点。
“诸位大人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自己一试手中的酒,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对呀!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遣下人递上试毒的银针。方才的局面在秦夫人和使臣之间几个轮转,若说这是看戏,早就可以赏赐银钱了。可他们句句关系的可是两国之间的生死大事,让人好不紧张,只听他们两人言语对弈,竟忘了试自己酒中的毒。
真是身在此山看不清了。
“酒没有问题啊!”
一个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相同的欣喜。
“我的银针也是正常的。”
“我的也是。”
“我也”
......
怎么可能?!
赵虞娇诧异地看着众人,心生困惑。
这回轮到齐刷刷的眼睛看向赵虞娇了。众人的酒都没有问题,挑起矛盾的人自然也变了。
赵明奇给自己又斟满一盏酒,细细品味了一口漠然地向赵虞娇发难。
“夫人能解释一下吗?”
坐上几位皇子的脸也有点挂不住了。使臣也是个难缠的主,若是酒有问题,他们还可向东林谈一些条件。若是酒没有问题,处理不好的话,以这使臣的功夫,许是要以两国开战告终。
念此危害,不少人都犯难地搓揉起眉心。将军夫人又要如何应答了,她的酒里怎么会有毒?又是何人给她下的毒?一国将领在此,也是不能直接问罪的人。
“娇娇儿的医术不会有问题。”
秦天泽见状况不利也走了过来,站在赵虞娇身后。他相信娇娇儿,他也相信赵明奇不是什么纯良无辜之辈。大有可能,今天是只在娇娇儿一人的杯盏中下了毒,就是为了引她入局。
他懂了,赵虞娇也懂了。
赵明奇也知道他们都懂了,没错,这是个局。
赵虞娇是何等人物他怎么会看不清,冒然在酒中下毒只会落人把柄。倒不如顺水推舟,将众人的酒都换了,借赵虞娇高明的医术引她一人如套,将其变为众矢之的。自己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挑起祸端,让东林和大梁开战。
娇娇,这次你要怎么办呢?
赵明奇看向赵虞娇,微张着唇问她,却未出声。一双眼微眯起来,狭长深邃地扫过二人。
又抿了一口酒,牵动众人的神经。他冷幽幽地开口:“夫人医术如何,某不在乎,只想请夫人解释解释酒的问题。”
真是包藏祸心啊,当真以为自己就是任其拿捏的吗?赵虞娇也未生气,继续与他周旋。
“可我的杯中却是有毒,大人以为,这是为何呢?”
柳青青此时隔岸观火,只恨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知荇的针当然不会有问题,出问题的只会是酒。
赵明奇与知荇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不过是想拿她点燃两国的战火。知荇呢?难道她还要像赵明奇一样,以身验酒吗?
“嗯……以夫人之言,难道大梁是想要陷害我不成?”
赵明奇斜倚着脑袋,微思一会儿,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陷害?若说是陷害,又要彻查是何人陷害。让赵明奇得了接口多在大梁留一天,就是让人夜长梦多之举。
赵虞娇突然笑盈盈地看着他,全无压力。
“不一定是陷害,大人多虑了。些许是误会呢。”
“什么样的误会?”
赵明奇只是顺着她的话问。毕竟都到了这一步,双方再多说错一句,就是给对方机会。
赵虞娇用她清明的眼迎上了赵明奇,又打起了哑谜。
“一个很简单的误会。”
秦天泽看她又恢复了熟悉的模样,心下便知她已经有的对策,安心许多。
又是一根银针从赵虞娇的袖中掏出,她还左右四方的展示了一下。然后缓步向自己的位置移去。
这根银针是她特制的,就是为了应对一些不必要的情况,如今正好用上。赵虞娇将那根针放在酒里,又快速取出。
银针没有变色!
“果然,是那根针有问题。”
赵虞娇一边颇为夸张的感叹刚才的遭遇,一边将酒随手倒掉。她转身向赵明奇行礼,诚恳地致歉。
“是妾身的银针出了点问题,连累使臣大人受惊了。”
赵虞娇心情甚好。她看赵明奇脸上现在的表情,才叫“受惊”呢。
谁不感叹一句,真是一出好戏。